我去婴儿房哄林冬睡觉,返回主卧,林宗易正坐在床上,手里是我们合影的摆台照。
那张照片是路人为我们拍的,晚上八点的街心广场,霓虹正浓,人潮汹涌,他笑容很浅,而我连笑都没笑,他霸道将我搂进怀里,我浮动的发梢恰好缠在他焦糖色的围巾上,极尽温情。
除了结婚证,这是我们仅有的一张合照。
我杵在那,此刻的林宗易,深沉又寂静,我似乎看穿他的骨骼和灵魂,是一种极为深刻黑暗的味道。
我只看穿了一秒钟,当他抬起头,他所有的情绪都敛去。
“林冬睡了。”
我走近他,“睡了。”
他嗓音有些沙哑,“今天没哭。”
我距离他半米,在床尾坐下,“你抽烟了,烟味很重。”
他揉着太阳穴,“韩卿。”
我现在特怕他喊我名字,每次他连名带姓,都不是好兆头。
“我对你好吗。”
我坐着一动不动。
他忽然伸手一拽,抱住我,“你认为我很坏,是不是。”
我不由自主抽搐着,“宗易,我没那么认为。”
“韩卿,我对你不是很坏,只是有点坏。”他笑了,脸就埋在我长发里,“我对其他人更坏,我不懂仁慈。在你身上,我已经手软了。”
恍惚中,我仿佛看到那个在华京办公室的林宗易,他问我,“韩助理听过围魏救赵吗。”
一晃,一年半了。
“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我摇头,“没有。”
林宗易手臂一紧,“有吗。”
我还是摇头。
他隐约松了力道,却依旧抱我许久,客厅敲响十点的钟声,他起身,侧脸一闪,我看不真切他表情,只觉他仍旧平静,那种覆住了一切暗流涌动的平静。
台灯半明半昧,床头柜上的相片旁,搁着他的婚戒。
他摘下了。
我拿起,在灯光照耀里冰冰凉凉。
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楼下突如其来传出汽车发动的声响,我冲向厨房,踮脚看窗下,林宗易的车拂尘而去。
我凝视着眼前一堵墙失神。
程泽转天约我,我没理,他又发短讯,说我不去肠子悔青了,我回了他一句去你妈的。
程泽什么脾气我一清二楚,他朝我卖关子,但我压根不好奇,他最受不了,自己就往外吐了,可这回我等了半小时,始终没动静。
他学会吊我胃口了,我开车直奔梅园。
程泽在301包厢,我踢门进去,“你要告诉我什么啊。”
他端坐桌边,斟一杯酒,成熟又郑重其事,“韩女士,请坐。”
我一愣,他真把我唬住了,我走过去,他问我,“有后路吗。”
我拧眉,“什么后路。”
“林宗易的根,不稳了。”
我立马坐在他面前,直勾勾看着他。
“林宗易垄断滨城的灰色产业链十多年,这行又脏又黑,凡是生意大的,钱都不干净,手也沾血了。周德元没动他,可早有耳闻,冯斯乾愿意给周德元当枪使,搅进政敌之间的混战,你了解原因吗。”
程泽掏烟盒,“林宗易筹谋脱身挺久了,会所的钱都流进索文了,索文也禁不起查,因此他千方百计夺华京,借华京上岸,做一个正经商人,冯斯乾攥着华京,他自然是林宗易的绊脚石。”
程泽嘬着烟蒂,“华京能打过索文,可殷沛东不同意。冯斯乾打不过林宗易在滨城的势力,林宗易手黑,心也毒,混到这份儿上,手段确实厉害,把冯斯乾压得死死的。可那一重身份注定也是他最危险的把柄。去年年初,冯斯乾察觉了江都会所是林宗易的产业,顺藤摸瓜摸出滨城大半条的地下产业链,都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