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达子就算是性子再怎么直的一个人,到这个时候看到齐王的脸色他也回味过来了。
大王和在场的这些齐国大臣们,虽然看似还能支撑,但实际上任何一个坏消息都有可能会让他们直接崩溃。
还是另外找一个时机再说吧。
反正说不说也没什么要紧的,毕竟真正要去应对赵军攻势的本来就不是这些人,而是达子自己。
达子沉默了一下,道:“臣还需要去巡视城防以免赵军突袭,大王若是无事,那么臣就先告退了。”
齐王略作犹豫,挥手示意达子退下。
等到达子退下之后,齐王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诸卿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那寡人就要回宫休息去了。”
齐王的话语落下之后,在场的几名齐国重臣脸色不约而同的发生了变化,大部分都显得有些——无奈。
自从高唐之败的消息传来之后,这位齐王的意志明显就变得消沉了,他并没有从失败之中振作起来,摆脱身边的那些声色犬马,反而是更加主动的沉溺了进去。
就比如说这几天,明明外面赵国大军都将城池包围得水泄不通了,但齐王除了每天例行出来和众臣见上一面之外,剩下的时间都是在和后宫之中的女人们厮混在一起,夜夜笙歌。
这些事情自然不可能逃过齐国重臣们的耳目,然而让人感觉到有些惊异的是,在面对着这样的情况之时,竟然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去尝试劝谏一番。
在孟尝君出走之后齐王所进行的那一番大清洗的恶果,就在这个时候悄然的浮现出来了。
齐王见状也不迟疑,直接站了起来:“那寡人就先走了,有什么时候卿等自行商议一下,有了眉目之后再报上来吧。”
说完,齐王自顾自的带着随从们走了,只剩下几名齐国重臣在大殿之中大眼瞪小眼。
一片让人十分难受的死寂。
雨似乎变得更大了,即便是坐在大殿之中,都能够清楚的听到雨噼里啪啦打下来的声音,让原本就压抑的氛围变得更加的压抑了几分。
足足过了好一会之后,相邦吕礼才开口道:“楚国那边……还是没有回复吗?”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苏秦的身上。
苏秦摇了摇头,道:“回复是没有的,但是从刚刚收到的情报来看,楚军现在应该已经开始进入我大齐的淮北地了。”
吕礼脸色微微一变,怒道:“这个楚王,莫非是想要趁火打劫不成?”
苏秦默然不语,脸上的神情给人一种不屑说话的感觉。
事实上,苏秦确实觉得吕礼在说废话。楚国人都已经大兵入境了,摆明就是趁火打劫,你还问你?呢这是。
吕礼没有得到回应,不免觉得有些难堪,盯着苏秦道:“大司行,你负责的乃是外交,如今楚国背盟而来,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苏秦反唇相讥,道:“北平候,你身为相邦辅佐大王总理国事,如今临淄被围,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两人眼看又有准备争吵的趋势。
就在此时,另外一名白发苍苍的齐国老臣突然开口道:“两位,都什么时候了,就不要再吵了吧?”
开口之人名唤田经,乃是当今齐王的庶伯,现任齐国太傅。
田经的年纪已经将近七十,近些年来很少参与国事,也就是如今形势紧急,这位齐国公族之中地位最为崇高的老者才再度出山。
田经既然开口,那么无论是吕礼还是苏秦都必须要给他这个面子,这场争吵自然也就不能进行下去了。
苏秦站了起来,先是朝着田经行了一礼,然后又看了吕礼一眼,冷冷的说道:“不是我苏秦刻意想要坏大家的心情,只不过是看不惯某些误国之人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依旧推卸责任,在此胡乱攀咬罢了。诸位,告辞!”
苏秦大步的走出了宫殿,很快就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宫殿之中,吕礼的脸被苏秦气得通红,忍不住颤抖着伸出了手,指着苏秦的背影大骂。
“竖子何其狂妄也!”
……
磅礴的大雨笼罩了整座临淄城,密集的雨点从天而降,在地上大大小小的水洼之中激起无数细小水花。
雨中,有雷鸣之声响起。
苏秦走下了马车,持伞的管事只不过晚了短短一瞬间,苏秦整个人的身子就直接湿透了。
雨点很大,打在额头上竟然让苏秦感觉到有那么丝丝的痛楚。
苏秦看了一眼惶恐的管事,道:“去,把人叫来。”
苏秦更换了衣裳,来到了书房之中,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上去就好像一尊雕塑。
轰鸣的雨声传入了书房之中,让原本应该安静的私人空间变得颇为喧闹,一道闪电在窗外的天空中划过,光芒透过紧闭的窗户映入房间之中,让苏秦的脸猛的一亮,随后迅速的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