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创建人都没能坚守下来,又有何资格去要求旁人为他守护呢?
尹子恪的脸上不见丝毫恼怒之色,他微微一笑,淡淡道:"人活这一世,无论是读书,为官,还是经商,不过是来这尘世历练一番罢了。"
"再者,子恪才疏学浅,也算不得什么才子,没什么可惜的。"
顾成恩见尹子恪丝毫不入心的模样,本想再讥讽两句,但话到嘴边却又语锋一转,"尹公子的生意越做越大,不知可有本侍郎适合的产业?"
尹子恪一怔,试探道:"顾侍郎的意思,是想……"
"本侍郎听说宁王爷早已入份了尹公子的茶叶,那本侍郎入份丝绸这块如何?"顾成恩要先得有经济来源,才能独立自主,有资本拉拢文武百官。
毕竟那些人可都是不看到兔子不撒鹰的人,没有点实打实的好处,谁会去拥护他?
以前,因为顾瑾璃和亓灏的关系,尹家和顾家是两只见了面就红眼睛的公鸡。
在朝堂上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再加上分别依附于宁王党和宣王党,更是摩擦矛盾不断。
现在,听着这顾成恩的意思,竟是要摒弃前嫌,打算合作了?
尹子恪沉吟片刻,认真道:"顾侍郎,丝绸这方面的生意,不是子恪要着力经营的方向。"
"若是顾侍郎对丝绸感兴趣,子恪倒是可以为顾侍郎多介绍几家可靠的……"
"不用了!"顾成恩前两日刚被陈泽轩拒绝,今个又被尹子恪给婉拒,他重重的放下酒杯,阴寒的语气让尹子恪止住了话。
丝绸生意最近不好做。尹子恪是真心为顾成恩打算,却被误会是瞧不起他才不愿合作。
摇了摇头,尹子恪只觉得近年来这位顾侍郎越发的沉不住气了。
或者是说,太着急了,以至于为人处事越发的不沉稳了。
在大殿上的曲子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陈泽轩与顾瑾璃对视一眼,箫声渐渐弱了,让人以为是接近到了尾声,谁知顾瑾璃将琴调一转,自然而然的接上了"摄魂咒"。
箫声完全消失,只余下那活泼欢快的琴声,像是一只画眉在歌唱。
大家看着陈泽轩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便明白了接下来是顾瑾璃的个人独奏。
在两首曲子的来回转换之间,顾瑾璃做的很是自然,所以大家也没觉出什么不对劲来。
琴声轻飘飘的浮起,大家只觉得身心放松。
尤其是那种喝多酒的人,醉眼更是迷离起来,头脑也无意识的晕乎乎的。
太后想起了年轻时候与先皇初遇的情形,还有她一身红色舞衣跳"凤舞九天"的惊艳场面。
老皇帝则似乎也回到了少年时期,他带着贾公公去凤国微服游玩,遇见了他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女人凤瑟。
皇后脸上那挂了一晚上虚伪的笑,也渐渐褪去。转而变成了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才有的羞涩。
她好像看到了与老皇帝的新婚之夜,融化在老皇帝怀里的自己。
尹素婉的脑海里映出的是顾瑾璃那温暖的眼神,贴心的话语。
顾瑾璃见大家神色无疑,并未怀疑,便继续转了调子。
轻声由轻快,一点点低沉,哀婉。
顾念时想起了跳下绝情崖的顾瑾璃,一双眸子猩红。
尹子恪念起了已故的父亲尹太傅,一脸凄凄。
尹夫人捂着嘴小声哽咽,自然也是因为琴声勾起了她对宝贝女儿尹素汐的思念之情。
八皇子眼前出现了两年前那被秋蝉用剪刀绞碎了的荷包,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琴声的操纵下,有的人置身于自己心中此生最美好的"幻境"里,有的人陷入了那些悲伤的回忆里。
尽管人们的情绪各不相同,但是却都没有意识到这是琴声在作祟。
就连亓灏,随着琴声的越发悲凉,他也手将用力按在了胸口的地方,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脑里眼里全是顾瑾璃,她淡笑的时候,痛哭的时候,控诉他打掉他们的孩子的时候,纵身跃下绝情崖的时候……
回忆扑面而来,这种撕心裂肺的痛,好像要把他的胸腔挤爆了,把脑袋给撑炸了。
手里的茶杯被他"砰"的捏碎,掌心被瓷片给割破。
伤口的痛,仍旧没有给他带来几分清醒。
他的眼里燃起一团火,那是懊悔和自责。
要说在场之人除了顾瑾璃之外,面色如常的大概只有陈泽轩了。
不是他定力比其他人强,而是他早在顾瑾璃弹奏"摄魂咒"的时候用内力封住了听穴。
只要他听不到曲子,便不会被控制心神。
将众人的表情收入眼底,陈泽轩心中有了计较。
视线在略过亓灏的时候,他顿了一下。
亓灏眼里的痛苦,好像要拿着一把匕首捅死自己的冲动。
陈泽轩在观察的时候,顾瑾璃也在仔细的望着大家。
当然,她还要一心二用的顾及着手下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