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家族兴衰变换,又岂是咱们女子可以决定的?既然如此,如今这样的情况,你纵是心中万般悲伤,也无济于事。
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左右不过是个人自安天命罢了。
我给妹妹一句话,以妹妹的姿色,将来未必没有再出头之日,切莫过分悲戚,以致于错失机会……”
这话,说的贺兰氏面目微红,双十年华,已作过人妇的她,自然明白妇人话中的意思。
妇人又道:“虽然不知道是何人将我等拘于此处,想来他总要现身的。到了那时,见到其人的样貌、品性,一切,或许也才会有定论。”
妇人的话令贺兰氏有些惊诧,听起来,妇人倒像是对未来并无多少担忧。
她忍不住问道:“难道姐姐知道是何人将…将我们带到这儿的么?”
自从家族被抄,她就没有得过片刻自由。但是却也没有受过太多委屈,虽然几经转手,但是每一波人,都对她很客气,丝毫不像对待其他人甚至是她的家人那样粗鲁、残暴……
如今看来,或许这位美妇,甚至院里其他几个人,也如她一般了。
妇人摇摇头:“我虽然不确定主人是谁,但是却有猜测。
妹妹可还记得,大概五六日前,我们曾被马车带到一个大院内,见到的那个王爷?”
贺兰氏顿时惊讶道:“当日姐姐也在?”
妇人一听,心头有些不高兴了。
当日人虽多,但是她还是一眼就记住贺兰氏,无她,只因为对方的姿容样貌太过于出众……
她对自己容貌也很自信,觉得哪怕在那二十多个人当中,也肯定是姿色最好的几个吧?贺兰氏居然没记住她……
好吧,就算她美人娇病,只知道伤春悲秋,无心在意这些事罢了。
于是她点头道:“确是。自从夫家出事以来,我也只被带去过那一处地方,然后,我就发现那些后来看押的人对我额外客气起来。
我想着,必定是因为那王爷的原因……”
贺兰氏心头顿时醒悟,果然,她们的经历都是一样的!
“可是,那年轻王爷当时不是……不是呵斥了那些人么,然后我就被送回国公府了,后来还被带入教坊司,然后才被发卖到这儿……”
贺兰氏虽然不算出身名门但也是江南商贾大族,纵然如今这样的情况,让她亲口说出自己被挑选、买卖这样的事实,还是令她感觉难以启齿。
而且,她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日的事。
自己和另外二十来个各家族的夫人、小姐被人送去给挑选的那王爷,真的太像自己两三年前见过的那个荣国公府的小孙子了。
当时她才刚刚嫁入缮国公府不久,一眼看见就觉得那小少年长得十分清秀可爱,打扮的也很富贵可人。
当时那小少年或许是对她很好奇,一直在旁边瞧她,她便回头对他笑。原只是为了逗逗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还脸红了,真有意思的一个少年呢……
那不过是生活中的一个小小插曲,难为自己还记得。可惜的是,后来再也没有见到过那少年,倒是好像听说在京城极有名声。
要不是那日别人都叫那少年为王爷,她还以为那就是他呢。
妇人以过来人看年轻人的眼神瞧着贺兰氏,笑道:“只怕,那只是表面上的而已……
妹妹想想,那日去那院子的那些人虽然个个模样都极好。到底大多都不及我们,如今我们却都到了此处……”
贺兰氏沉默,她也非迟钝愚蠢之人,怎么还不明白妇人的意思。
“姐姐的意思,咱们,或许都已经成了那位年轻王爷的禁……只怕终生都要被他圈养在此处了?”
虽然说不出那个字,但是知道妇人的这个猜测,贺兰氏心中,却隐隐有了一丝轻松。
虽然心中为这一丝轻松感到羞愧,但到底自己等人并非落到一个老、丑、恶之人的手中,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终生……?只怕未必。
若是我等注定命薄到底,只怕将来还有蹉跎流离之岁月。
若是天可怜见,也未必没有重见天日之时……
妹妹可明白我的意思?”
妇人认真的说,且认真的瞧着贺兰氏。
贺兰氏手上一紧,将手中的梧桐叶都差点揉碎。她隐隐明白了妇人的意思。
若真是那尊贵的王爷收了她们……只要她们能得那王爷的欢心,未必没有过回人上人的生活那一日。
若是惹他不悦或者使他厌弃,只怕也会承受雷霆之怒,经历更加凄惨的日子。
她终于真正明白妇人与她说这些掏心掏肺的话用意为何了,无非是怕她不知变通,抱残守缺,将来惹怒王爷,以致于连累她罢了。
想到这里,贺兰氏心中刚刚对妇人生起的一些好感顿时降下去很多,觉得此人枉顾生了那么好的皮囊,却太过于务实和没有女人家该有的羞耻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