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选定的接班人,在自己即将离开人世前,还被逼迫得下不来台,这真的不是他所希望看见的。
坐在这个位置上,别看他君临天下,九五至尊,但实则,这个位置的凶险,非外人所能预知,连感同身受,都很难做到。
尤其是,你想做一个英明的帝王,而不仅仅是想浑浑噩噩,只求一个美谥。
在你的脑子里,时刻盘旋的,是帝国的未来走向,是自己于这个帝国发展脉络中,所在的位置,所应该起的作用。
你就越发会觉得,自己不能错,自己,也不能乱。
孤家寡人,
不是用来赏月时的自我陶醉,像诗人一般给自己增添意境的词汇;
而是一种在道路上的孤独,
你的臣子,你的子民,甚至,是你的儿子,
都不可能真正站在你的身侧,与你有一样的视野;
除非,你下去了,你儿子,站上来了。
“心境,还需打磨。”燕皇开口道。
“是,谢父皇教诲。”
皇帝能和你复盘错误,这是一种恩典。
但太子心里,并未受宠若惊,正如自己父皇所说的那样,他的位置,是父皇立的,能废掉他的,只有父皇。
所以,他的位置在与不在,也依旧是看父皇的心境。
看他,最终的抉择。
除非,
父皇就在此时,
生命,
戛然而止。
这阵子以来,相似的念头,其实在不同的皇子心里,都相继出现过。
就是小七,其母妃兴许也想着,陛下在临终之前,忽然看着自己的幼子,一发心软,再立幼主。
其余的,
老大在家里看着因为大朝会上燕蛮之间友好互动而最近心情极为好的妻子时,心里也产生过些许阴霾;
老四在接到驻守宫门的口谕时,心里,更是无声地呐喊咆哮过。
老五,早早地看透,早早地跑出去当“河神”了。
燕皇,在大燕百姓心里,是至高无上的天子,但在他的儿子们眼里,其实都在盼望着这个父亲,早早地离开。
与之相比,
输赢,甚至都可以无所谓了。
这时,赵九郎求见。
宰辅来了,他带来的,是重修大燕律的草本。
太子没被准许离开,只能在一旁听着。
新大燕律,并非指的是变法,但却有助于国家巩固自己的根本,也是国之大事。
燕皇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
随后,
宰辅又拿出了一份东西,再次亲自讲述,这是税务上的改革,里面涵盖了方方面面。
这其实才是帝国未来发展的真正依托,税赋,干系到国家子民的生产生活,同时,也直接影响到中枢是否有能力继续位置庞大的骑兵军团配置,以及,是否有能力继续打一场国战的消耗。
这里头还有一点,那就是民富国富,并不意味着中枢富裕,税赋的根本,其实还是再分配的权衡,这里头,最好的例子,就是乾国。
乾国之富,数倍于大燕,但连个马政都弄得四不像。
太子很清晰地感知到,在这新法里头,必然有自己六弟的想法。
“陛下,臣以为,当以试行推动新法,一步一步地完善,一步一步地积累,一步一步地下放。”赵九郎建议道。
“太子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