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点上,此时的皇帝倒是和那位王爷无二,区别在于,那位王爷是不会看账的。
但王府下面有谁手脚不干净,等待他的就是被扒皮悬挂于城门楼上,其子女亲眷,出标户,打入奴籍,地位更在野人之下。
对外宣称的是,王爷慧眼如炬,洞察了贪污,奉王令行此惩戒。
“主子,这是密谍司最新送来的折子,打东边儿来的。”
魏公公在此时将一份折子送了上来。
密谍司已经退出晋东区域了,平西王府在晋东倒不会对各地探子赶尽杀绝,但会将他们甄别出来,养着控着;
而若是还想一门心思地潜伏什么的,就会被标记成对立面进行剪除;
再加上王府和朝廷的微妙关系,密谍司其实早就退出了晋东地界了,只留有明面上的一支继续在奉新城晃哒,更像是标志着晋东依旧属于大燕的一部分;
王府还给他们那一舵那儿挂了一个牌子,叫“办事处”。
很显然,魏公公之前就已经和张公公对过码了,因为魏公公拿出的折子里,写的是颖都密谍司收集来的线报,主要在于平西王府下的钱庄。
皇帝对自己手下人这般提前通气的行径并不会反感,比起先帝爷军权下放,但其他地方事必躬亲的勤奋姿态,现任皇帝其实更懂得放权的道理。
其继位后,就扩建了内阁,将内阁从原本赵九郎领头的一个秘书处,提升到重臣论资排位拿捏章程的内朝顶级地位;
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将自己尽可能地抽身而出,让自己只需要统揽全局即可。
在这一点上,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受那姓郑的影响。
没道理自己整天累死累活的,而那姓郑的只要不在外出征,就能过得跟个富贵闲人一样。
嘛,这不公平!
其实皇帝本人也清楚,自己扩建而出的内阁,日后要是遇到了比较羸弱的后世子孙,很可能会形成臣强主弱的格局;
但利大于弊吧,退一万步说,马踏内阁总比马踏门阀要来得简单得多得多。
先前的账目,皇帝只是草草地翻了翻,反而对于这封来自于晋东的密谍司折子,他是仔仔细细地看了。
虽说这些年来,无论是当皇子时还是当了皇帝后,他和那姓郑的一直保持着很密切的信件往来;
但他很早就清楚,很多时候与自己回信的,并不是那姓郑的;
之所以忍着没发飙,没去生那“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气,是因为回信的人信中的价值,似乎比那姓郑的自己回信,更重要也更细节很多,所以他就认下了姓郑的这种“过度敷衍”。
“他倒是什么都敢做。”
皇帝评价道。
平西王府下的钱庄其实早就成立了,也同样是活跃在商贾贸易之中。
但前阵子,也就是在姓郑的领兵在外时,王府的运转也一直没有停下,甚至,在紧张的备战氛围以及军资聚集筹措之下,钱庄开始发行盖着王府大印的债券;
可问题是,那一场大战,晋东没出兵也没出粮,你紧张个在哪里?
无非是找个由头和风向,将债券给推行下去吧。
走钱庄,将债券转入王府下的各个产业,再由这些产业,继续下放,也可以在王府产业里流通以债券的形式购置商品。
士卒的一部分军饷以及官员的一部分俸禄,已经被以债券的形式发放。
虽说还没大面积地对民间进行开放,但既然做到这一步,接下来这种债券在民间铺开是迟早的事,毕竟士卒和官员,可是时下殷实人家也就是消费人群的主体。
在晋东,这种债券被当地军民习惯性地称之为……宝钞。
折子的最后,还有一条信息,密谍司监查到平西王府似乎正在对天断山脉里发现的银矿进行施工。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但战争和祭祀,最终都离不开一个财政。
姓郑的明明领兵在外,
可他老家居然还在继续推行着这种极具影响力的财政改革……
难不成,是姓郑的出征前,就留下了章程?
但他真的放得下心么?
张公公见皇帝陷入了沉思,舔了舔嘴唇,开口道:
“主子,这债券之事,奴才觉得……”
“你也想做?”
“奴才……奴才认为……”
“他姓郑的无法无天,只顾着生前,朕也要学他?这是涸泽而渔,涸泽而渔!”
皇帝气愤地说着,
“宝钞宝钞,这玩意儿一出来,价值就会打折,他姓郑的活着时候还好,等他姓郑的走了,到他世子继位时,这玩意儿马上就会变成废纸!”
可惜,
瞎子以及四娘都不在这里,否则听到皇帝的这番评价,估摸着都得竖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