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何会对自己的父亲感到反感,不,确切地说,他可能看其他大部分人和事,都没有看自己亲生父亲,来得有那种近乎本能的厌恶感。
他是高贵强大的血脉,生而九品,越是自我高贵的人,就越是难以接受,自己的父亲是一只普通蝼蚁的事实。
每每看见自己父亲,都会有一种生理不适。
他现在所表露出来的,还是他自己怕被打怕被收拾强行克制过的态度了。
你,也配当我的父亲?
我,被你生出来,是我的耻辱。
四娘更清楚的是,自己的丈夫,虽然一直未曾说破过,但他必然早就洞悉了亲儿子心底的这种想法。
自己的丈夫,有时候心思可是比熊丽箐这个真公主还细腻呢。
所以,四娘能理解自己的丈夫为何宠爱闺女,扪心自问,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一下,四娘觉得,如果自己是自己丈夫那个位置,
这个敢瞧不起自己的种,早亲自掐死了。
相较而言,自己丈夫其实这些年来做得一直很不错,喜欢大妞是真喜欢大妞,但对郑霖,也是纯粹当一个提早进入叛逆期的孩子来对待,故意装作不知真相。
再加上……长子有个从襁褓中就带在身边的天天做对比,这一比较,亲儿子真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先吃着,我去喊你爹。”
“父亲军务繁忙,还是……”
“在你爹心里,怕是整个中军大帐,都没你这个儿子重要。
你是没看见,你在对岸列阵迎敌时,你爹坐在帅座上,十根手指把那扶手都抠出来了十道凹痕。”
“孩儿不孝,让父亲担心了。”
“乖,你永远是他的骄傲。”
四娘起身离开,
天天继续喝汤,喝完了汤后,用手直接拿起鸡肉来吃。
他是真饿了,习武之人,对食物是自身补充的观念早就超过了“美食”的范畴。
不一会儿,
帘子被掀开,郑凡走了进来。
“父亲……”
天天放下碗,准备见礼。
“继续吃你的,咱家哪里来那么多规矩,你爹我还没称帝呢。”
天天笑了,继续坐在床边吃了起来。
郑凡在旁边坐下,看着自己的儿子,问道:
“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只是有点疼,将养个两天就好了,爹。孩儿还能继续披甲厮杀。”
“放屁,这次你打得很好,也指挥得很好,为父很满意,你给爹,挣脸了,下面就好好休息,楚人这是要学乾人完全当缩头乌龟了,咱们也得花不少时间打造好斧头榔头,才能好好地破开他的王八壳。
孩儿他娘,再给孩子弄些吃食来,不够的。”
“好。”
四娘走出去准备吃食,郑凡的手,在自己膝盖处拍了拍,道:
“其实,爹那时候后悔了。”
“爹?”
“爹一直希望你长大后,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和你亲爹那般,这样才不辜负你亲爹将你托付给我的承诺。
可我恰恰疏忽了,作为一个父亲,其实自己的儿子能够平安喜乐,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爹,儿子喜欢上阵,喜欢当将军呢,真的。”
郑凡伸手,放在天天的头上。
被四娘摸头时,天天会不好意思,但被父亲摸头时,天天会觉得很自然。
“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什么时候,疲了,累了,觉得没意思了,可以和爹说。”
“爹,当儿子的,能为自己父亲当先锋,上阵父子兵,多好。”
“呵呵,好好休息,先休息了两天,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想,然后到爹帅帐里来,帮爹批折子。”
“是,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