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贵则是有些腿软地坐了下来,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在平复着心跳,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有些窒息。
“堡长,待会儿下去,我们把手下都召集起来,把事儿和他们好好说道说道,告诉他们,今日堡寨被攻陷的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丝毫,我们一个个全都活不了,再把那俩刺头给处理掉,堡寨里的女人不准他们在近期接客了,这件事,差不多也就能埋下去了。”
“嗯,死去的那几个,就上报说他们逃役了,反正这种事在各个堡寨里也很常见,明儿个再在附近找个地方把他们尸体处理掉,要做得干脆一点,不能留下痕迹。”
“嗯,我明白,不过,这说不定,也是我们的一场富贵,燕人,终于要南下了,别人不知道,我们自己难道不清楚咱们这边军到底烂成什么样了么?
大家吃不饱穿不暖,城里的官老爷只知道吟诗作赋,鞭笞我们武人;
武将老爷只知道喝兵血,克扣咱们的粮饷,让我们连肚子都填不饱。
这燕人一旦南下,咱们,挡不住的,真的是挡不住的,现在能和燕人搭上关系,日后,也能保住我们的性命,说不定还能博得一个好前程!”
赵长贵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这里,迟早是燕人的地方,我们,也迟早是燕民。”
紧接着,
赵长贵又道:
“你现在下去,把咱们同乡的那批人喊出来,把局面控制住,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好,堡长,我这就去。”
徐德福从赵长贵身边走过,下台阶。
但就在这时,
一只手臂忽然从其背后卡住了其脖颈,紧接着,那把黄金刀柄的匕首被狠狠地刺入徐德福的脖颈。
“噗!”
徐德福满脸不敢置信地扭过头看着赵长贵,
看着这个平日里,很是贪财,甚至连堡寨内女人用皮肉赚的钱都要扒皮三分的堡长。
“你…………你…………为…………为…………什…………”
脖颈被匕首刺入,鲜血正在汩汩流出,但徐德福还是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明明大家刚刚才说好的,也商量好了,为什么……为什么?
“你…………想…………贪…………贪…………”
赵长贵一边继续勒着徐德福的脖子,一边倒吸着凉气,用很颤抖的声音道:
“不,我没想一个人贪燕人的功,我不是为了这个杀你。”
“那…………那…………为…………”
赵长贵将自己的嘴凑到徐德福的耳边,继续颤抖道:
“难道,难道你没看见燕人身边站着的是什么人么?是蛮人,是蛮人!
燕人已经和蛮人勾结在一起了,他们要一起南下了,他们要一起南下了!
我……我……我不能,不能就这样看着,不能,不能,会死,会死很多人的,死很多很多人的。”
“你…………”
徐德福的身体最后颤抖了一次,不动了。
他是带着满心的不解死去的,那睁得大大的眼睛,可以看出他的不甘。
赵长贵松开了自己的手,看着徐德福的尸体躺在自己身下。
他慢慢地站起来,用手撑着城垛子开始向前走。
十多年前,赵长贵是花了不少银两打点才得以继承了他爹的堡长职位,他这辈子,甚至从未杀过人。
因为他爹一辈子都没见过燕人的骑兵,他也没见过,倒是经常看见燕人的商队。
当赵长贵的脚踩上通往哨台的台阶时,他的脚哆嗦了一下,整个人“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他没急着爬起来,而是抱着脑袋在那里轻声地呜咽着。
他在害怕,因为他清楚,一旦今天堡寨发生的事泄露出去,按照乾国军法,他必死无疑!
他不是文人,乾国有刑不上士大夫的传统,但对他这种贼配军,杀起来向来是从不手软!
“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
赵长贵嘴里不停地呢喃着,
但慢慢的,
他又撑起双臂,让自己爬起来,
然后,
又顺着台阶,继续往哨台上去爬。
终于,
他爬到了哨台上。
他的牙齿咬着嘴唇,已经咬出了鲜血,他不停地倒吸着鼻涕,眼泪更是在眼眶里不停地转悠。
他用颤抖的手从怀里摸出了火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