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郭先生甚至生出了无限的爱才之心,目光中满是赞许与敬佩。
——估计他下一句就会问‘我做错了哪道题目?’。
面对这样的年轻人,没有一个好书的老书生会不喜欢,哪怕有些违规,东郭先生也愿意此刻摊开试卷,给他讲解一二。
然后,布足道继续认真问道。
“你们判错了哪道题目?”
……
……
云是白的,天是蓝的,人是懵的。
那个夜蓝色华服的面具书生,声音很静也很好听,每一个字众人都能听懂,但为何连在一起,他们就有些不太理解?
沉日门内的众多与宴者左右相视,发现旁人与自己一样,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樊吾等人诧诧的呆看着那木头书生,忽然很想骂人,但不知道该怎么骂。
钟羡阳也愣神许久,心中的怨恨与嫉妒忽然变成了惘然与某种无法理解的情绪。
他预想过很多种情况,这个木头书生会如何开口说第一句话,会如何与他们炫耀,甚至这成绩会被呈给不语魔尊,直接得到对方召见。
但钟羡阳唯独没有猜到这种状况。
祖魂殿内,就连最觉得此事无聊的魍无量将军也沉默了很久,眼瞳中满是欲言又止的情绪。
更多魔将与宿老们无话可说,却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想说的太多,不知道要先说哪一句。
持着映天珠的烟芋芋轻声一笑,觉得自家小闺蜜的眼光确实了不起,算是祖魂殿唯一的声音。
直到映天珠内,传来另一道声音,是高台之上的东郭先生的话。
没有什么不悦与被质疑的不满,反而充满了耐心与尊重,因为这木头书生的成绩值得这样对待。
“我们的宿老们判了许多次,应该没有错。”
对于这种善意,布足道同样以礼相待,认真的又回了一次常礼,但事实不应该被曲解。
“但我下笔行文,从来就不会错。”
——其实不是不会错,而是不能错。
自百年前伊始,布足道便暂代失踪的师尊凡尘,执掌圣域,管持整个中州。
他的每一道折子,并不单单意味着一个决定与许可,背后会埋下许多人命,甚至决定无数人的命运。
他若出错,会让很多家庭破散,很多幼童失去父母,很多老人白发送丧,是一道道再也无法挽回的祸难。
无比沉重的压力与责任,从来不容许他出错一次。
否则那不是错,是在杀人,杀很多人。
百余年来,久而久之,布足道除了折子,哪怕是平日里所写过的每一张令书,解答的每一道题,写出的每一封信,都会校对很多次,确保不存在任何疏漏。
他可以拖延,可以将事情让别人来做,亦或者干脆空下来不写,但写出来的东西,从来不会有任何错误。
这已经与自信和能力无关,而是一种习惯。
……
……
布足道静静的站着,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只是‘从来就不会错’的辩驳,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哪怕是很欣赏他的东郭先生,此刻都有些生气。
你以为你是道涯仙君吗?
但就算是那位永远正确的无夜陛下,也在感情上犯了错,世间从来就不会有‘从来不错’的人。
哪怕这个年轻人限定了范围,只是下笔行文的范畴之内。
于是东郭先生拿来了那张卷子,颇有些不服气的指给了这个唤作‘木头’的年轻人来看。
“第九道题目,有关《山城县志》的一问。”
山城是中州极为靠南的一处小城,很不起眼,没什么特色,而且穷,几乎没人会在意,更罕有旅人前往,何况是看山城的县志。
所以有位北疆宿老,从天门灰尘最多的藏书阁的书架中,抽出了有关于中州山城的县志,取了这样一道苛刻的题目。
但凡没有看《山城县志》的人,不可能回答出来。
但这个年轻人显然看过,所以答对了几乎所有,唯有一处小缺漏,似是他记差了,所以出现了疏漏,被扣了一筹。
若非是那个出题的宿老反复核查,或许也会放过这个小疏漏,给这个年轻人满筹。
布足道接过试卷,同时接过了东郭先生递来的标准答案,认真看了一眼,这才了然。
原来如此。
“我错怪你们了,抱歉。”
其实这算不得东郭先生等人的错,是不可抗力的问题,他们不曾知晓变故,也是情有可原。
布足道曾经去过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