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汐在男子焦炙哀沉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面容,带着微微的笑意,那般明媚,清晰。
扬动嘴角,她将那如暮光般温暖的弧度加深。
“这药,必须由你亲手喂我才行。想想那些被华南信、被月西楼杀死的人,你再不动手,不仅前功尽弃不能为他们报仇,还会连累我们辛苦拉拢过来的力量。”
眼花缭乱的手势让华南赫表情一震,对着云汐木然的垂泪。
云汐干脆把心横了横,回身推倒了桌椅角柜,扯下织金重紫的流苏帷幔,用惶恐的嗓音喊嚷:
“走开!本宫绝不自裁,本宫没有过错,本宫绝不赴死!不,放开我,不要逼我——”
紧接着,她奔跑过去再次撞入华南赫的怀中,晶莹的唇瓣狠狠堵住他的嘴。
清亮的泪滴,无声垂落。
她的吻持续而缠绵,含着深切不舍的爱意,携着丝丝缕缕芬芳传入男子的心尖。
他疯狂的回应,泪水肆意,不可歇止的流淌。
颤动的手指抚上华南赫的面颊,云汐定定的看着他,对他绽出一个绝美却如尘雾般朦胧的浅笑。
她做出手势:
“赫,牵机并不会立刻要了我的命。我可以忍到逃出宫去与你团聚的那天。你要抓住这次机会,争取到属于你的东西。
相信我,比起毒发更加折磨的换脸之痛我都挺过来了,眼下这些并不算什么。只要出宫,江太医会有办法救我。动手吧,把药灌给我。”
决然拨开木塞,云汐将盛满毒药的瓷瓶缓缓推进华南赫冰冷的掌心,温软的葇荑握住那只颤巍巍的大手,让瓶子靠近她的唇。
冰凉苦涩的液体滚入口腔,滑进肠胃,幽幽的侵入五内,逐渐扯开无以名状的剧痛。
有粘稠灼热的液体从她的口鼻溢出。
她望着他始终笑靥如花,清素,婉绻,带着再无半分遗憾的愉悦和满足,将无尽的爱意和鼓励以脉脉眼神传递给他。
华南赫再难承受身心撕噬割据般的痛楚,身形跟随云汐的倒地坍塌下去。
他用力拥抱她,看她靠在他的胸膛前,以一种娴和静止的仰视姿态,凝着他被深彻悲切之情扭曲了的五官。
两手吃力的抬起,她轻缓的划出一句话:
“没关系,我爱你。”
滚烫的泪水肆意弥漫,一滴滴缓缓坠上她细腻如玉的面颊,与她被毒药侵蚀、和着鲜血流出的血泪汇为一线淌上素衣,洇染了几片梅瓣。
华南赫把头埋低呜咽不止。
云汐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因不堪剧痛而蜷屈变形的脸孔,拼尽最后一点气力从他的怀里挣脱,对他抱头撕吼:
“滚出去,你这心肠歹毒的刽子手!你已经杀了本宫,快向你的皇上讨要封赏吧,滚!啊——”
华南赫在残绝的叫声中摇摇晃晃起身,带着满身的酷寒与哀痛,失魂落魄的向着殿外蹒跚。
残余的毒液从他掌心的药瓶里滴滴流落,伴着他双脚无力的步伐,在靡金的砖地上蜿蜒成线。
殿门缓缓开启,就见梁缜似笑非笑的立于廊下,左右是些携刀配甲的禁军。
华南赫内心清楚得很,皇上显然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若他与云汐同时出殿的话,必会被当场诛杀!
华南赫面无表情的扫过侍卫手中寒光凛凛的兵刃,眼光兀自盯向梁缜,将空荡荡的药瓶扔在他的脚下,声音沉静如铁:
“不必麻烦,事儿已经了了。”
总管大太监满意的咧嘴点了点头,拱手掏出黄绢,那是早已准备好的圣旨:
“辛苦王爷,现下老奴要宣旨了。”
华南赫无感的撩袍下跪,听头顶上那道尖锐的嗓音一声声的刺入耳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九王爷华南赫端重循良,才能过人,破获瀛使遇害案有功,且功在千秋。
现授华南赫当朝摄政之权,三日后领禁军五十送瀛使之棺椁归国,返京后领摄政王之宝印,钦此。”
强忍胸腔内千斤磐石碾压的钝痛,华南赫茫然俯首,咬牙:
“臣,领旨谢恩!”
他的身后,岫玉撕心裂肺哭喊传出大殿:
“娘娘,这是怎么了!啊,救命啊,来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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