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人何出此言?”赵虞连忙说道:“老大人能在此暂住,是卑职的荣幸,是寨里上上下下的荣幸,岂有巴不得老大人早日离开一说?”
“哦?”老太师眼眸中闪过一抹捉狭,故意说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再住几日吧。”
“……”
赵虞顿时语塞,面具下的脸色当即变得十分精彩,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
“哈哈哈哈。”
老太师忽然笑了起来,拍拍赵虞的臂膀笑道:“你啊,年纪轻轻,怎得也学地如此虚伪?人活一世,当要正直,爱憎分明,欢喜的就欢喜,憎恶的就憎恶,万万不可委曲求全,那就失了正直……”
『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谁敢要求您委曲求全?』
赵虞暗自嘀咕了一句,但还是拱手说道:“多谢老大人教诲。”
见此,老太师忽然笑道:“你怕是还不服气吧?或许你觉得,是老夫身居高位才能说出这番话?”
『呃?』
赵虞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他感觉这老头简直敏锐地像个怪物。
就在这时,就听老太师语重心长地说道:“人的正直,与他所处的位置并没有关系,老夫也不是生在权贵之家,不过是农夫之子而已。为何先帝会看重我?只因我正直,毫不做伪……”
“卑职受教了。”
赵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见此,陈太师笑着说道:“好了,老夫此番前来,要做的事都做了,就不再叨扰了,老夫还要前往叶县,拜祭旧友。……别看老夫这样,老夫还是很忙碌的。”
“那是、那是……”
赵虞连连点头。
这次他倒是出自真心。
片刻后,待用过早饭,一行人便离山寨而去。
得知此事,郭达带着褚角与一群寨众欢送。
不得不说,这几日的经历,至今仍让他们感觉仿佛置身于梦幻,谁曾他们一个山贼窝,竟有幸接待晋国的太师呢?
值得一提的是,就连山寨里那群顽皮的孩童,亦跑来相送,远远朝着陈太师招手大喊:“老头,下次再来啊。”
郭达等人吓地面如土色,但陈太师却是哈哈大笑,笑着挥手回应那群孩童。
回应之余,他郑重其事地对赵虞说道:“子曰,孝者,非能养也。同理,教导孩童也绝非仅仅令其吃饱穿暖,这些小娃生性天真,日后为善为恶,皆取决于你如何规教,不可不慎。”
赵虞这几日曾亲眼目睹这位老太师正确引导那些孩童,自然明白他指的什么,当即抱拳应道:“卑职遵命。”
下了山,一行人乘坐马车前往叶县。
期间经过昆阳时,赵虞调了五百名县卒,由部都尉陈陌率领,负责沿途保护陈太师。
毕竟,虽说长沙义师的渠帅关朔早在去年就已经放弃进攻率攻不下的叶县,将主要战场转移到了南阳郡的中部,与荆楚义师汇兵一处,但这股叛军在叶县城东的营寨里还驻扎着一支军队,用以牵制叶县,因此赵虞自然要安排士卒保护陈太师。
在前往叶县的途中,陈太师不出意外地与赵虞、毛铮聊起了叶县的事,当然,他讲述的主要是陈太师与叶县前县令毛公昔日的交往。
只见陈太师笑着对毛铮说道:“国器三十几岁时,老夫就与他相识了,那时的他,可是一位狂士,抨击朝政、坦荡不惧,老夫与他一见如故……”
他口中的‘国器’,即毛铮之父、前叶县县令毛钰的表字。
毛铮笑着说道:“此事我曾听家父提过,不过那时家父并未提及太师,只说是一位‘知己’,此前我万万没有想到,竟是老大人……”
“哈哈。”陈太师捋着长髯朗笑道:“万万不曾想到?你尚在襁褓之时,老夫还抱过你哩。”
“呃……”
尽管毛铮年过三旬,然而听到这话亦不禁尴尬的红了脸。
聊了一阵,话题逐渐转到如今的叶县县令杨定身上。
毛铮所有所思地说道:“我不曾见过那位杨县令,不过据家弟所言,似乎为人不错。”
“唔……”
老太师不置褒贬,捋着长髯平淡说道:“这杨定,出身杨氏,乃朝中前司徒杨泰之孙,长水校尉杨瑾之子,亦是邯郸权贵,后因干预王室内事而取祸……”
“王室内事?”赵虞试探道。
老太师瞥了一眼赵虞,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没错,杨氏试图干预立储之事,故而自取其祸。”
『哇哦,这可真是……』
赵虞挑了挑眉。
他当然知道,历朝历代,立储之事向来是朝廷乃是王室的忌讳,王室亦向来不允许朝臣干预,但历朝历代偏偏就有许多朝臣想要干预。
而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死地相当凄惨。
就在暗暗感慨之际,忽听老太师郑重其事地说道:“子正,居正,若日后你二人在朝为官,切记不可介入王室内争,明白么?历代君王最忌讳的便是此事,无论是当今陛下,亦或是……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