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他并不在意这些黑虎贼的伤亡,甚至于他还觉得,他昆阳若没有这帮人,多半会变得更好,可如今面对叛乱军的威胁,纵使他对黑虎贼抱有成见,但希望能减少黑虎贼的伤亡。
毕竟,如今黑虎贼也是保卫昆阳县的一支可靠力量,若黑虎贼被击溃了,单凭他县军这一支孤军,绝对守不住县城。
而就当他准备去向那周虎提出建议时,忽然,身背后传来一阵嗖嗖嗖的怪响,吓得他寒毛直立。
仰头一瞧他才发现,原来方才竟有一拨箭矢从他头顶飞过,朝着城外的叛军射出。
从城内射来的?
石原惊讶地快步奔到城墙的内侧,往下俯视,旋即就看到县尉马盖正在指挥一群县军弓弩手,叫他们仰着弓朝城墙外抛射。
暗自点了点头,石原冲着底下的马盖喊道:“县尉。”
“唔?”
马盖抬起头来,看到了在城墙上的石原,笑着说道:“石原啊,你不会被咱们的齐射吓到了吧?……对了,快看看方才那轮齐射的准头如何。”
“是!”
石原点点头,立刻举着盾奔到城墙外侧,观望城外。
大概是因为在城内发动齐射的县军弓弩手由于看不到敌军,无法瞄准,以至于射出去的箭矢,大多数都射空了,其中仅有三分之一的箭矢堪堪接近那两千名叛军弓弩手,钉在地上,惊得一部分叛军弓弩手出现了骚乱。
不过错有错着的是,虽然没有射中那些叛军弓弩手,但却有一部分箭矢,射中了叛军另外一支正朝城墙奔来的攻城步卒——那些叛军步卒显然没有料到,在他们两千名弓弩手友军的打击下,昆阳城内居然还能组织有效的齐射,以至于在无防备之下,一时间出现了数十人伤亡。
石原赶紧将自己所见告知在城内的马盖。
在听罢石原的讲述后,马盖哈哈大笑,他鼓舞那近三百名县卒弓弩手道:“不必担心射空,咱们的任务并非射死多少叛军,而是搅乱城外的叛军弓弩手,叫他们担惊受怕,不能专心对城墙上的黑虎寨弟兄发动齐射。……因此只要还有体力,就给我射!尽管射!咱们有全城的百姓帮咱们制作箭矢,箭矢有的是!”
“是!”
在马盖的鼓舞下,那近三百名县军弓弩手再次发动一轮‘瞎射’。
就像马盖所说的,射出去的箭矢,是否能射中叛军这无关紧要,他们的存在就是让城外的叛军明白,他昆阳依旧有回射还击的余力,别妄想彻底用远射来压制城墙。
平心而论,似这近三百名县卒弓弩手的回射还击,充其量只能给城外的叛军造成心理上的压力,除非这些县卒弓弩手能做到汉朝时的精锐弓军‘射声士’那般——相传那些精锐的射声士,即便是在看不清周围的大雾之中,也能用听声辩位的本领,精准射杀那些在大雾中行动的敌军,堪称是弓弩部队的最高境界。
但很可惜,昆阳城内的县卒弓弩手,根本没有射声士的那种本领,因此他们的回射与反击,也无法有效地帮城墙上的黑虎贼减轻压力,后者依旧还是在城外敌军弓弩手的齐射下,压得喘不过气起来。
在这一拨又一拨的箭矢齐射下,黑虎贼们只能躲在盾下,用墙垛间的瞭望口,来窥视城外那支攻城步卒的状况,窥视后者离城墙的距离。
“二百步,只有二百步了!”
“一百步,所有人做好接敌准备……”
“五十步!”
“二十步!”
“十步!”
“接敌!!”
伴随着最后一声喊声过后,长沙新楚军将领宋赞率领的三千名步卒,冒着被己方弓弩手射中的危险,将肩扛的长梯架在了城墙下。
“攻城!!”
随着宋赞一声令下,城墙底下那不计其数的长沙军步卒,源源不断地攀爬上长梯,试图攻上城墙。
此时,出于怕误伤己方士卒的考虑,远处长沙军将领陈朗麾下两千名弓弩手,暂时停止了齐射。
但遗憾的是,城墙上的黑虎贼们却并未能因此松一口气,毕竟已有三千名敌军步卒,攻到了他们城下。
跟方才守城县军与伪贼间的厮杀不同,城墙上的黑虎贼才一接敌,就出现了伤亡。
这也难怪,毕竟他们视为叛军的长沙新楚军,实则也是经过训练的正规军,且一个个身穿甲胄,手持长矛,他们手中的长矛,同样可以刺死城墙上试图杀死他们的黑虎贼。
若此时看向城墙外的长梯上,不难看到那些新楚军士卒以单手攀住长梯,仅用另一只手朝城墙上探头的黑虎贼刺去。
虽然这样做体力消耗更快,但这些新楚军步卒有充分的攻城经验,比如说,当长梯上的步卒感觉精疲力尽时,他们会主动跳下梯子,给身后的友军腾出位置。
而这就意味着,城墙上的黑虎贼所遇到的,基本上都是有反击之力的敌卒,一旦失误,就会被敌军所杀。
正是这个原因,明明作为守城一方,但城墙上的黑虎贼们很快就出现了上百人的伤亡,主要以新卒为主。
面对如此伤亡,陈陌的面色变得无比严肃,大手一挥道:“换老卒上!”
在他的命令下,以刘屠、乐贵等人为首的黑虎寨老卒,取代寨内的新卒来到第一线,这才暂时控制住了飙升的战损,逐渐使攻城的新楚军士卒出现了伤亡。
“铛铛——”
“叮——”
“铛——”
一时间,城墙一侧响起绵绵不绝的金戈碰撞之响,不计其数的新楚军士卒立于长梯之上,与城墙上的黑虎贼们展开厮杀。
期间,时而有体力耗尽的新楚军士卒主动跳下长梯,也时而有城墙上的黑虎贼杀敌不成反被敌军所伤,但总的来说,终归还是被刺死的新楚军步卒更多。
而整个战况,也因此陷入了僵持,成为了消耗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