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很好的,是我亲手做的,虽然入口寒冷刺骨,但喝了能将心冻住!”月下仙人露了个略带嘲弄的笑,“冻起来就不能再胡思乱想,便能成为与你们一样,只为天道活着的人。”
天帝岂能听不出来,他却没有责怪,反而问道:“你恢复记忆了?”
月下仙人摇了摇头,“我若都想起来了,还能安安生生的在这里喝酒?”
想起曾经的归虹那恣意的性子,天帝不免摇头苦笑,转念又想,如今的你法力尽失,便是想起来了,又能如何?
但他摇了摇头,没有说出口,而是问道:“我若放你自由,你便要去找她吗?”
“……”月下仙人抓着杯子正往嘴里送酒,听了这话,愣了很久才将那口酒喝到嘴里,他张了张嘴,说话还带着寒气,“归虹已死,活着的是月下仙人。”
从前的记忆还被自己当成逸闻故事来听,而今虽然知道主角是自己,却全无感受,这样的自己,很难再说还是原来的归虹。
他不能让这样一个陌生的自己,去破坏他们曾经美好的回忆。
便让归虹在她的记忆里,像个英雄一样的死去吧。
天帝看他脸上有几分落寞,便安慰道:“你想得分明便好。”
月下仙人微微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问道:“步霄现在怎么样了?”
“他……”天帝顿了顿,笑道:“你倒是聪明,不问这入诛仙阵的故渊如何,反倒先问起没受任何刑罚的步霄来了。”
“他有情义,必不会看着好友陨灭而无动于衷。”
“是啊,你们都有情义。”天帝手指敲击着白玉一般的桌子,意味深长的说道:“所以,一个永失自由,一个重伤未醒。”
月下仙人也笑,飘忽的眼睛却突然定了神,他看着天帝,一字一句的回道:“没办法,谁叫我们是人!有血有肉的人!”
“我猜得到,你们定不会花多大的代价去救治他吧?”月下仙人想了想,说道:“大概又要拿着什么天道责任去谴责他,然后让他自生自灭,我说得对吗?”
天帝张了张嘴,月下仙人却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神职高的人,大多都是生而为神的人,俯瞰人间太久,他们不大懂得先做人再做神的道理,这点,我可以理解。”
做神仙和做天君可不一样,身居高位,有些事情永远不可能得到别人的理解,天帝想到这里,却只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
“但是,你们平时对步霄处处管制、苛刻,却没有想过,一旦到了九天危难之际,他便是要抛头颅洒热血的那个人,难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公平?”
“我虽没有从前的记忆,但我能感受到,他与我不同,他是心甘情愿为你们所用,即便你们只拿他当一把刀一柄剑,他也从未有过怨言,你们苛待他,他更苛待他自己,这样的一个人,你们如何忍心?!”
“……”天帝听了这许多,良久才问道:“你是在劝我救他?”
“不,”月下仙人倒了一杯苦寒酒,仰头一口饮下,这寒意让他的发梢也带上了冰晶,他却浑然不觉,犹自带着自嘲的笑,说着认真的话,“我说这些,是想告诉天君,你们不救可以,但请不要谴责他作为一个人的人性。”
天帝虽然没说什么自己的难处,但他也能猜想几分,是以,他拍了拍天帝的手背,说道:“不用救他,放心吧,我们战神命贱,只要一息尚存,就可自愈,与其再等二十万年,不若等他醒来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