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难却不知道自己冷嘲热讽的一句话让道人想了许多,他没再过多解释,只冷眼瞧着这“热闹”的假象,突然不大愿意如某人愿似的,抬手施法撤去了幻象,四周宾客顿时消失,一场热闹的喜宴在冬日里快速的萧条起来,变得有几分凄绝。
他这边做了小动作,城主却看也未看他一眼,也不同他计较,只看着一步步向他靠近的,他的新娘。
他想,原来成亲的感觉是这样。
他有几分欣喜、憧憬、紧张,又有几分惴惴不安。
毕竟,这是偷来的一段。
但也足够了,他原本从不叫自己生出些无法实现的,莫名的期望。
甚至他从来没有表现出过一丝向往。
却在这一下,全部得到了满足。
在得到满足的这一刻,他才明白过来,原来在他心里最隐秘的地方,他是这样期盼过的。
什么神冢,什么使命,什么秩序,什么天道,在此时此刻他的眼里,都化作冬日里光秃秃树枝上的最后一片落叶——它终于还是被凛冽的冬风刮落。
落叶归根后,他觉得欢喜极了,脸上的清冷神色再也绷不住。
万里冰封一朝破灭,暖阳洒下一片光辉,他笑得像个得了宝贝的孩子。
原来笑,不只是跟嘴有关,它由心起,带着五官,一起盛放——是朵花的形状。
笑颜如花便是这样来的吧。
他这一笑,琴难都不由眼神一闪。
无怪乎城主拈花一笑,不但引得百姓争相入驻,更让两妖争斗不休。
走心的笑容总是特别有感染力,看着这样的城主,连对美色无动于衷的道人,也不禁想起一个叫“倾国倾城”的词来。
不对,这个词是用来形容女人的……
也不对,其实是用来形容美人的,但美人也没说不能是男人……
不不不,还是不对……
道人凌乱了片刻,得出了结论:“不对,他不是城主。”
琴难扫了他一眼,给了个“你怎么才发现”的眼神。
但要认真说起来,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这城主是何时变成了战神的。
不错,眼下这个喜形于色的新郎倌正是步霄。
他原本在故渊头上好好的当着金乌,却不守鸟的本分,不但左右他们前行的方向,更是直接让他们跟在桃枝枝的身后打转。
故渊当然不干,他本是来给心月当人生导师的,那厢还没从牛角尖钻出来呢,他哪有心思帮他看姑娘,两人便争论起来。
步霄说:“左右你也没有正事,我待两日就回去了。”
故渊大喊:“上个月你也是这么说的!我怎么就没有正事了?”
步霄认真的想了想:“你是说带心月来凡间寻她主人的事?还是你怕司命星君将心月要走,躲来人间的事?又或者只是打着各种幌子在人间吃喝玩乐而已?”
“……”故渊扇子都快摇烂了:“不带这么揭短的!你看看我,一桩桩,一件件,哪个是我自愿的?!我不也是没有办法嘛!”
“你曾说为心月排星算过,来凡间寻主或有机缘,此事是真是假?”
步霄听见自己的声音,愣了愣,自己明明没有说话啊,刚想出声提醒,却已晚了,故渊已经快嘴的回了:“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啊?!她那主人都魂飞魄散多少年了?!别说拿星辰算,拿他遗物算都算不出来!可我要不这么说,她人都不跟我走,我怎么带她散心遗忘呢?!”
“原来如此。”
故渊突然听见心月的声音,吓了一跳,忙回头一看,她果然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手指犹自停留在喉咙间,带着一星半点术法消失的痕迹,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故渊向来聪慧,立马看向步霄,后者冲他摇了摇头,又摊了摊手,便化作金乌飞走了。
“……”
步霄离开的时候,只听得故渊苍白的说了一声“听我解释”,他便知道,他再也无法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窥探桃枝枝了。
既然如此,回天之前,便偷偷再去看她一眼吧。
这样想着,他便来到了意城,自然也看到了黑气和环日。
因神仙不得无由干涉人间事,他便顾不上去见桃枝枝,立即回天去了一趟天府宫。
果然一问之下,司命星君便告诉他,那个花妖并非凡人,乃是历劫的浴日神女,既为历劫,需得她自己勘破情劫,旁人不能相助。
况且,神女之所以会有这一遭,说来也与步霄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