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他走到了一处没人的角落里,韩爌这才开口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老爷,人已经找到了。”家人连忙说道。
“那就把他带回去,让他明天到府上见我。”韩爌想了想说道:“不要让人知道,这件事情暂时还要保密。明白吗?”
“是,老爷,我明白。”家人答应了一声,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京城的一家客栈之中,三个人正在谈论韩爌。
坐在上首的是宋应升,左侧的是宋应星,右侧的则是张余。桌子上摆放着茶水点心,但是三人却都没有喝或者吃的意思。
“事情有一些太古怪了。”张余皱着眉头说道。
“韩爌可是内阁首辅,他怎么会把帖子送到这里来,还邀请我们一起到他的府上去?咱们什么时候能入内阁首辅的眼了?”
说到这里,张余自嘲的笑了笑,“人家可是理学大家,东林党的门面人物。”
宋应升看了一眼张余,淡淡的说道:“估计又和上一次的事情有关系。咱们掺合到这种事情里面来,怕是有危险了。这京城还真是比较难混。”
听了大哥的这话,宋应星哭丧着脸说道:“都怪我,让你们两个受牵连了。只是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原本只是想坚定一下自己的决心,谁想到会闹这么大。”
张余放下手中的茶盏,看了一眼宋应星,笑着说道:“这件事情也不怪你,你只不过是去找了他们一趟罢了。我们只是机缘巧合,恰逢其会,被卷进去罢了。看似凶险,也未见得不是我们的机会。”
抬起头看着张余,宋应星有些激动的问道:“这话怎么说?”
“内阁中的四位内阁大学,韩爌是理学,徐光启是心学,至于黄克缵,应该也算是理学,但是人家现在改成推崇荀子去了。所以呀,每个人都有一个代表,其中还有一个孙承宗是陛下的老师,同样也是理学,东林书院的代表,或许关系没有那么深,但这却是事实。”
“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情,四个人之中有三个人各自代表一方,只有两个人是一样的,那就是孙承宗和韩爌。在这样的情况下,是不是就一个人显得多余了?孙承宗是陛下的老师,你们觉得走的会是谁?”张余看着兄弟二人问道。
见到两个人都看着自己,张余胸有成竹的说道:“走的肯定是韩爌。他之所以能够留在内阁,无非是陛下为了用他来平衡内阁。毕竟前段时间的事情闹得太大了,所以留他一下,但是现在好像不用了。”
“所以黄克缵才会去尊荀子,这叫博出路。因为他看到了徐光启的将来。如果不出意外,韩爌走了之后,内阁首辅大学士就是徐光启。从位置上讲,徐光启是内阁次辅,顺位;从资历上来说,他手中握着户部,深受陛下的信任,而且还有礼部尚书沈庭筠的支持。”
“无论是孙承宗还是黄克缵,都没有办法和徐光启争。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他们会甘心吗?已经走到那个位置,谁会甘心?
宋应星看着张余,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们兄弟都不擅长这个,所以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就行了。”
“很简单,他们需要另辟蹊径。”张余笑着说道:“毕竟陛下能接受李贽的学说,荀子自然也没有什么问题。所以黄克缵选择了荀子,这样一来就显得他特立独行,同时也能够拢住一批人。”
“你看现在的情况,虽然很多人反对黄克缵,但是一样有人支持他。在这些人里面,一部分是觉得黄克缵说的有道理,另外一部分就是单纯的投机。即便是如此,黄克缵的目的也达到了,他成了朝中的新一方,而不是像原来一样无人问津、随时都能够被取代。”
“如此一来,有两个人就会比较紧张,一个是孙承宗,一个是韩爌。不过孙承宗不怎么担心,他手握着兵部,只需要做一点事情彰显一下自己的作用就可以了。”
“反倒是内阁首辅韩爌,一旦黄克缵和徐光启决出胜负,就是他韩爌下台的时候。甚至都不用徐光启他们二人决出胜负,韩爌就要卷铺盖走人。如果韩爌甘心也就罢了,他可以带着陛下给的优待,安安稳稳的回老家;若是他不甘心呢?”张余站起了身子,目光之中隐隐透露着兴奋。
见兄弟二人也不说话,张余也没有气馁,似乎也不在乎没人捧场。
他继续说道:“如果韩爌甘心,不在乎这些,那在上一次的时候,他就应该走了,何至于现在背负了骂名?要知道理学和东林党那些人,对他可不怎么样。牺牲了这么大才换来的内阁首辅之位,怎么可能这么甘心就交出去?”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韩爌应该怎么办?”张余目光扫过兄弟二人。
这一次他没有再继续说,而是选择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等着兄弟二人反应。
宋应星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缓缓的说道:“他也要做点什么?”
“他当然要做点什么,不然等着就是等死。”张余笑着说道:“从现在朝廷的局势来看,韩爌需要重新选择一个学派,不然的话他就是死路一条。”
“如果他继续抱着理学的大腿不放,那么很可能他就完蛋了。毕竟理学以孟子的学说为主,这一点无论他们承不承认都是如此。而荀子与孟子的学说正好相反,如果一旦朝廷用了荀子,理学将会大大的被削弱。”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朝廷之上可能就只会留一个孙承宗。在这样的情况下,韩爌就没有机会了,所以他需要寻找新的学派,寻找新的人来支持他。这可能就是他们邀请我们的原因。”
说完这句话之后,张余坐在了椅子上,目光咄咄的看着宋应升兄弟二人,沉声说道:“所以我说这是一个机会,对我们来说最好的机会。韩爌需要我们的支持,我们又何尝不需要他的支持?”
“现在朝堂上有心学的徐光启,有荀子的黄克缵,他韩爌的选择并不多,而我们关学可能就非常适合他,毕竟我们离理学和心学都很远。”
虽然我们的学派比较小,但是我们也是有一些人的。只要把我们归到他的门下,他就会得到我们的支持,同时我们也会得到他的支持,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可能利益更多一些。”
“因为朝堂上有心学和荀子,我们想要有一番作为就更难了。如果没有人支持,那我们很难出头。在这样的情况下,韩爌无疑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张余说完这句话之后,情绪有些激动的说道:“成与不成,就在此一搏!”
宋应星和宋应升兄弟对视一下,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敢置信,但是他们却是相信张余说的。
在他们三个之中,宋应升老成持重;宋应星则是知识广博,无论对什么东西都有所涉猎;至于张余,这个人沉稳不如宋应升,广博不如宋应星,但是他却极其擅长谋算,对人心的把握尤其深刻。
所以在这三个人的小团体之中,张余一直都是充当智囊的角色。之前三个人在一起这么久,张余已经无数次的证明了他的实力。所以宋家兄弟两人对张余的话根本就不怀疑。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自己两个人要怎么办,这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张余看着沉默中的兄弟二人,缓缓的说道。
这个时候,宋应升抬起头,直接对张余问道:“你也说了,韩爌的地位其实已经不稳了,随时都有可能离开。如果他在半路离开,那我们岂不就成了众矢之的?在朝廷之中我们没有靠山,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就是投闲置散了。”
“那也比现在好吧?”张余不屑的笑道:“我们现在是什么?”
“我们连科举都没有考上,更不要提其他的事情了。有了韩爌的支持,我们很快就能够走到主流的视野之中去。其他的不说,单单就说皇家书院吧,等进皇家书院之后,如果没有人支持,我们能做什么?”
“哥,我觉得可以试试。”宋应星看着宋应升说道:“张余说的有道理,反正也不知道将来什么样,不如放手一搏。如果能做成,那我们就能够把事情做好,也不枉费我们的一番学习。”
“如果没有把事情做成,大不了我们回老家一边著述读书,一边耕读传家,甚至还能够造福家乡,也算是我们的福泽深厚了。”
见到两个人都是这个态度,宋应升想了想,也跟着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试试看吧。如果韩爌真的这么说。我们就跟着他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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