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和宫外已然萧条,宫内就更不用说了。
单独命名宫殿,里面却很小,比一进的院子还狭窄,就孤零零一个院子,加上正屋和偏屋两间屋舍。
院子里,有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正在挑水,听到动静,放下扁担过来,狐疑的打量了几眼:“姑娘是不是走错地儿了?”
“可是林美人的住处?”云晚意环顾一周,道:“我奉皇命前来,给林美人诊脉。”
小丫头从未见过云晚意,带着疑惑点点头:“姑娘是太医院新进的医者?”
这声医者,充满了不信任——林美人得宠的时候,太医院的人都轮着去诊过平安脉,最年轻的也有二十好几。
可这位姑娘貌若天仙肤白细腻,指若葱白,手腕纤细的恍如一折就断,身姿柔软,分明是娇娇小姐,哪里像会医术的样子?
云晚意一眼就看出她的怀疑,笑了笑道:“我会医术,不是太医院的人。”
碍于皇命二字,不敢违抗,小丫头只能引路道:“请姑娘随奴婢来。”
正屋里很冷,和外头院子一样,打眼就能看透。
孤零零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个下人用的炭盆子,周围烤着些东西。
烧的是最末等的黑炭,炭盆中没烧透的烟味弥漫,熏人的很。
榻上帷帐垂下,咳嗽声断续的从里面传出。
“姑娘稍后,奴婢去瞧瞧。”小丫头赶紧从炭盆子附近烤着的竹网上,取下一方帕子,匆匆掀开帷帐。
云晚意朝里面看了眼,帷帐里躺着一个憔悴异常的女子,年岁不大,小脸瘦削的跟锥子似的。
整个人病态明显,咳嗽之余,也正朝云晚意的方向看:“春桃,是谁来了?”
“圣上请来给您诊治的大夫。”春桃也不太清楚云晚意的身份,安抚道:“看,圣上并未放弃您,您可要好好养着。”
“没放弃?”那女子突自笑了起来,笑声太激,又引起一番咳嗽。
好不容易平息,女子的声音带着哭腔,自嘲道:“我现在和魔鬼无异,和死了没区别!”
被叫,春桃的丫头赶紧道:“娘娘,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先让姑娘来给您诊脉吧,一定有办法的。”
说完,春桃把帷帐打上去,回头对云晚意道:“劳烦姑娘帮忙给咱们娘娘瞧瞧。”
这一下,云晚意总算看清了林美人的长像。
翦水秋瞳,巴掌大的小脸我见犹怜,从眉目间能看出姿容不差,败就败在她整个右脸,竟有一块朱红色的疤痕!
不对,不能说疤痕,像是烫伤未愈,又像是新起的异症。
先前没听太监提过,许是挪到这偏远的秀和宫后,早就没人来看过了。
云晚意从未见过这种情况,还在打量,林美人已经讥诮出声:“这位姑娘吓呆了吗,我是不是很可怕?”
云晚意收回视线,浅浅行礼后道:“行医之人,看过各种症状,林美人这点伤痕不算什么,若是方便,可容臣女把脉?”
“你倒是不同。”林美人深深看了云晚意一眼,伸出瓷白瘦削的手腕,自怜自艾道:“把吧,把来把去,还是那结果,何苦折腾?”
云晚意充耳不闻,坐在榻前开始把脉。
这一靠近,又发现了另一件事——林美人周身,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能闻出用脂粉或是香囊盖过,却依旧能从那黏腻的香味中,辨别出细微的腥味。
云晚意不由想到太后的事,边把脉,边不经意似的问道:“林美人的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开始是什么症状,这脸上又是怎么回事?”
春桃细细说了一遍,和小太监的话倒是能对上一些,但春桃说的更细。
从舒美人病后,林美人逐渐感到不适,主要症状是头晕头疼,精神不济,恍惚不已,请太医来看,诊出有孕两个月。
也因此,林美人的种种不适,被认为是初次有孕引起的反应,太医开过坐胎药后,又开了些安神静气的药。
但这些药,并没有缓解林美人的状况,反而越来越重!
一个月前的风雪夜,林美人头痛加剧,总能听到脑海中有人在说话,睁眼闭眼都一样。
她神神道道,念叨说有人要害她和孩子,疯癫似的往外跑,不小心跌在门槛上,撞到腹部,孩子没能保住。
从那开始,林美人症状越发厉害,头晕头疼,频繁出现各种幻觉,嘴里念叨的不是神就是鬼。
宫中伺候的人也被她吓得要死,一个个去求了恩典远离,只有春桃念着林美人曾经救命,一直在跟前服侍。
春桃说到最后,泣不成声:“主子先前是个十足的美人,否则也不会得此龙恩,脸上的疤痕是在半个月前出现的。”
“毫无征兆,一夜起来,就有了这个,疤痕起来后,美人神智倒是逐渐恢复了些许,就是会无意识的夜游。”
云晚意诊脉的手一僵——林美人和太后的症状,也太相似了!
这其中,肯定有某种联系。
要确定,还得去其他几位生病的妃子宫中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