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这几日本就被林州云家的人压了一头,心里不快。
云晚意的态度又让老太君觉得威严有损,下不来台。
老太君脸色一寒,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冷了几分:“刚生下来的小孩子都长一个样,分不清也正常,他们家贫,和淮安侯府不是一个档次,你受苦也没办法。”
“他们好歹不缺你吃喝,你才能安然站在这,总不能因为误会,就不知感恩!”
“是啊。”林州云家的老太太也不赞同,觉得云晚意太冷血了:“瞧他们情真意切,跋涉千里来见你,你怎么能这样?”
“百善孝为先。”云鼎天和老太太因为同一件事共情,叹道:“你好歹叫了他们多年爹娘,可不能忘本。”
“我们云家是大家族。”林州云家太夫人深吸一口气,道:“晚意,你作为上城一脉的嫡长女,不能失了风度。”
云晚意只觉得好笑。
这些人从未经历她的苦,嘴巴一张一合,却要她以德报怨?
都哪里来的脸?
云晚意心里那口气,忽然就平静了。
她微微一笑,视线掠过说话的几人:“既然大家要说,那我便一并说出来,也好商议到底如何来报这个恩德!”
“大冬日要我穿着单衣赤着脚,用冷水给云大志洗衣服,三岁开始做饭,不知道被烫伤几回,衣不蔽体,挨饿是常事,挨打比吃的饭还要多。”
“遇到大荒直接把我丢了,如果不是遇到好心人,早不知道死了几百遍,这恩,你们给说说,要怎么报?”
云晚意说完这番话,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倒是那韩文秀,跪着边往云晚意身边爬,边道:“晚意,当年我们也没办法啊,村子里谁家丫头不是做这些。”
“照顾弟弟本来就是你该做的,那隔壁二丫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你不能因此就恨我们啊。”
“是啊,丫头。”云年富带着哭腔附和:“你小时候差点死了,是我们找大夫把你救活的。”
“我们穷人家,老大就是要照顾小的,你出去问问都是如此,就村尾那户人家,他们直接卖了女儿给儿子娶亲,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不能因此就憎恶我们,好歹相处多年,养条狗都知道感恩!”
听到这话,云晚意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被她忽如其来的笑惊得愣住,不知道她忽然发的哪门子疯。
老太君更沉呵道:“你笑什么,疯魔了吗?”
“我是疯魔了。”云晚意笑出眼泪,指着云年富道:“他说起狗,让我想起六岁那年,村里杀了猪分肉。”
“好不容易分到了一些,他们一家人吃的喷香,我饿着肚子,实在馋的没办法,捡地上他们吃过的骨头,谁知道被云年富一脚踢开。”
云晚意歪着脑袋,似乎在回想当日的情形:“你怎么说来着,你说狗吃了骨头能看家,我是个无用的废人,不配和狗争食。”
“寒冬腊月,我被关在门外差点冻死,还是隔壁二丫偷偷给我塞了块硬疙瘩,就这,的确那狗比我更要感谢你们!”
这些事似乎相隔很远,仿佛是前世发生过的。
又似乎就在昨日,她连云年富,韩文秀和云大志奚落鄙夷不屑的表情,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重生一回,她以为自己能把一切忘掉。
没见到云年富一家人时,她的确没再记起,可现在记忆随着他们几人的到来苏醒。
云晚意从来不是善心菩萨,不可能原谅这几人!
常景棣听到她这么说,心都在滴血。
他难以想象,她曾经遭受过什么苦难,又是如何支撑到现在的。
他只知道,这群人不可原谅!
面对云晚意的控诉,云年富抖了抖肥硕的身子,磕巴道:“你,你是不是记错了,我怎么,怎么可能那么对你?”
“是啊,晚意,你爹对你可好了,上山砍柴都记得給你带野果子。”韩文秀赶紧帮腔:“小孩子没记性,你定是记岔了!”
“说起那野果子。”云晚意止住笑意,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是采果子了,那是带给云大志的,云大志觉得酸,才丢给我。”
也仅有那一次,后来云大志不吃的东西,宁可丢了,都没再落到她手中!
“你,你这孩子。”韩文秀无话可说,嗫嚅着道:“怎么尽说些没有的事呢?”
云年富也朝云家众人道:“她记错了,要真是如此,我们怎么敢寻来,那时候她太小了,记不得……”
常景棣就在云晚意背后,几番狡辩听得他磨刀霍霍。
若非身份不同,他简直想砍死这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