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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上午空着手来,还厚着脸皮让他请客吃饭不同,兮伯这次是带着礼物来的。
满满一车,光看包装就知道,肯定价值不菲。
说什么之前回阳城,一路上给他添麻烦了,白景源一边腹诽这个顺风车车费交得有点晚,一边笑着将他迎进了驿馆。
二人礼罢,分主客落座,有面容甜美的婢女上了兮伯最爱的茶水点心,又有乐师在后院丛丛幽竹间拨弄丝弦。
雅乐隐隐随风入室,瑞兽香炉躲在角落的帷幔后面,驱蚊香烟袅袅,在意境这一块,白景源总是拿捏得死死的。
兮伯看起来很不好意思,俩眼盯着手中那盛着橘红色香饮子的白玉碗,聊完诗词聊哲学,聊完哲学聊人生,日头西斜,却愣是不提正事。
白景源以为他是为之前王令的事,替纪帝道歉来的,想着兮伯年纪大了,又德高望重的,遇到这种事,为人臣子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来,不由暗叹这世上谁都不容易,打算看在兮伯面子上,假装之前的事没有发生过。
反正他的封赏问题,纪帝说了不算,他自己说了也不算,何必为难人呢?
也不知纪帝之前咋想的,难不成真以为这事儿他能做主不成?
以王后娘娘的尿性,就算他是个铁憨憨,傻乎乎的拿着王令回家去了,难不成她带人回来闹,纪帝扛得住?
不过是听说共叔鱼陈兵边境,就吓得立刻摇白旗了,之前干什么去了?就算纪帝被怒火冲昏了头脑,那群臣子难道死光了吗?
这问题白景源想了大半天了,还是想不明白。
若纪帝知道他想不通这个,肯定会抹着眼泪对月伤怀。
他活得再清醒没有了。
对身边的老臣来讲,比起大纪的颜面,个人与家族的名誉更重要;对年轻的臣子来讲,比起陛下的感受,陛下能给的地位与权力更重要;至于那群成天斗得你死我活的子女,谁能上位,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事情!
他再明白不过了!
哪怕是身边那些性命都寄托在他一言之间的阉奴,也没有全心全意为他的!
他守了一辈子规矩,偶尔任性一次,就会立刻被社会毒打,哪怕心里不痛快,想要欺负个小孩子出气,最后受伤的也会是他自己。
这都是为什么呢?
都怪祖宗给他留下个烂摊子啊!
兮伯见他一直笑呵呵的陪聊,既不询问燕王斩鲁王之事,又不关心自己的封赏问题,就连正常人都会好奇的,陛下的现状,也没多问一句,眼瞅着马上就到晚饭时间,公子白已经吩咐传饭了,他这才长叹口气,郁闷道:
“公子,想来你也猜到老朽的来意了,老朽这就不藏着掖着了。”
白景源挑挑眉,怕他看出自己心底的意外,立刻低下头喝水。
原来不是为王令的事来的?
那就是为共叔鱼的事?
兮伯来之前,他就收到了共叔鱼的密信,信里说了这么做只是因为北面不太平,担心他安危,才在营城接应。
共叔鱼也很坦诚,说之所以不到阳城来接他,只是以防万一,若是纪帝敢乱来,一旦他出了意外,就会挥兵北上灭了大纪,开启诸侯大乱斗模式,自个儿当楚王。
白景源觉得他考虑得很周到,就在回信里认可了这个计划,还请他一定要说到做到,不要断了芈氏传承。
叔鱼的信是密探绕过任沂送来的,白景源当场回了信让那密探带回,任沂事后收到消息,冷着脸训斥了他,又隔空大骂共叔鱼一回,就匆匆带人出去了,也不知是调兵去了,还是给王后娘娘传信去了,白景源也不关心。
对他来讲,共叔鱼要怎么做,是他无法阻止的,不如把话说得好听点,没准儿慑于叔鱼威慑,还真没人敢动他,共叔鱼也会考虑到天下悠悠之口,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北面金赵两国国力强盛,常年组队找燕国麻烦,燕国战力虽强,却四面树敌,是个逮人就咬的疯狗,楚国边上的鲁国与郑国,一个是姻亲,一两代之内不至于翻脸,一个弱得不敢惹事,中间的荆山与大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反倒是楚国,已经苟在南面猥琐发育几千年,最不怕开启诸侯乱斗模式的,大概就是楚国了。
要不是这时代讲究父子传承,人们又在乎名誉胜过性命,他怕是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他相信,不到万不得已,叔鱼不会那么做,任沂反应这么大,纯属神经过敏想太多。
见他只顾着低头喝水,并不接话,兮伯尴尬的咳了一声,这才低声道:“燕伯此举,与谋逆无异,若不讨伐,恐天下诸国,皆会成为笑话!”
鲁国如今已经陷入新君即位的混乱之中,郑国远在西南,远水解不了近渴,只有楚国,恰好有兵在侧不说,还有唯一的继承人恰好在这阳城,可不就是天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