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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过去,黎明在天边显露出了模糊的形状。
夏日,干涩的风带着燥热,翻滚过一片狼藉的骸塔废墟,白骨的粉末被风带起,掠过稀薄的光,向着远处吹去,天地间尽是骨灰,从高处望去时,倒像是风变成了粉尘与微粒的凝聚体。
世界一点点被照亮,毁灭性的疮痍在并不明亮的光中像是一座座丑陋的雕像。
赵襄儿持着伞,残垣断壁间滤来的光落在伞面上,薄薄的伞面发着亮,古旧得文静。
伞下,少女清美无俦的侧脸承着纯净的光,英气而温柔,她一袭暗红的裙衣,长可曳地,火凤与朱雀的图案花团锦簇般压在上面,却不显繁复艳俗,反而衬得少女清幽秀丽。
司命跪在深坑边,仰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她,透来的阳光中,司命觉得自己见到了世上最纯净的颜色,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襄儿?”司命胸脯起伏着,冰眸含着朦胧的清光,她定了定神,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宁长久亦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自己是要死在柯问舟的剑下了,而当时,生死关头,一朵红花在他眼前绽放,接着他被人抱住了,遁入了一个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世界里,避过了那必死的一剑。
赵襄儿微笑道:“你不是说要收我做端茶倒水的女婢么?所以我特意来了呀,嗯……师妹要践行一下么?”
司命愣住了,她不曾想到自己的话语竟会被听去,这又是什么掌管山河的神通么?
赵襄儿初入五道不久,比起司命而言境界自是不足的,但此刻,司命的气势已被完全压了下去,听闻此言,更是雪颊微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有些促局。
“嗯,我……我没有……你怎么偷听啊……”
司命尚跪在地上,银发微乱,漆黑的神袍上,纤细的银白纹身还未褪去,泛着淡淡的光泽,她咬着唇,还未在悲伤中走出来,不知该哭该笑,又被赵襄儿问了这当头一棒般的问题。
她之前说这句话的时候多嚣张,此刻被揭穿的时候就有多局促。
赵襄儿显然不想放过她,继续道:“雪儿妹妹有胆子说,没胆子认吗?”
司命咬着唇,胸膛尚在剧烈起伏着,她看着赵襄儿眼眸含笑的脸,只觉得自己丢人极了。
她目光避开,低下头,伸手去理发丝,一时间也拿不出气势去反抗什么了。
宁长久轻轻蹲下身子,搓去了自己手上的血污,将满是伤痕的手递给了司命,轻声道:“雪瓷,别哭了,我还在的。”
司命心绪微动,身子终于放松了一些,却听赵襄儿又道:“雪瓷?私下里不是雪儿,雪儿,卿卿我我得很么,怎么当着我的面,就不敢喊了?”
“……”宁长久自知理亏,也不敢说话,他与司命偷偷交换着眼神。
而赵襄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她明明是最小的一个,此刻却老师一样很有威严地在训话。
赵襄儿也没有太为难他们,因为她不能呆在这里太久,很快就要回去。梦中的三年她们早已相熟,虽也没谈不上情比金坚,却也算得上是姐妹了。她深知,对于雪瓷这般的,不该只有讥讽,更应当恩威并施。
赵襄儿将伞向着司命倾了一些。
司命立刻想到了当初万妖城里,她与宁长久一同撑伞的画面,也不知道赵襄儿是不是又在暗示什么。接着,襄儿瓷白纤嫩的手伸了过来。
“起来吧,难得相逢,我们一起走走。”赵襄儿说。
司命犹豫了一会儿,右手握着宁长久的手,左手握着赵襄儿的手,缓缓起身。
身后,阳光越过了城头,将他们的身影照得泛白。
赵襄儿立在中间,宁长久与司命一左一右地立着,身高并不协调,看上去却有着莫名的和谐。
“襄儿师姐是怎么来的?”司命终于平复了心绪,重新拿捏起了些许气质。
他们从万妖城至此都花了好多天,按照宁长久的说法,襄儿应是在西国三千世界,那里到这里,少说也要半个月吧……
赵襄儿解释道:“这与三千世界的某种能力有关,总之,我可以在各个世界之间通过跃迁,在短时间内跨越不可思议的距离。说不定哪一日你们在背后说我坏话,聊到一半,就听到敲门声了。”
司命一想到自己确实背地里说过许多坏话,而这些话都让赵襄儿听了去,心里便很惭愧,只好低着头接受嘲讽,暂时妥协于襄儿的威严。
宁长久打圆场道:“襄儿也知道,雪瓷平日里总是心口不一的,更何况,她也说过许多你的好话的。”
“嗯?是么?”赵襄儿问道:“我怎么没听见?”
宁长久微笑道:“襄儿又不是一天到晚监视我们,当然有漏听错听的。”
“哼。”赵襄儿下颌微抬,清傲道:“我当然没这般无聊,一天到晚关心你们的破事。”
宁长久双手拢袖,笑了笑,偷偷看了司命一眼。
司命立刻避开了目光,今日的她格外乖巧。
三人走过孤云城的街巷。
街道上的青砖皆碎成了砾石,两侧的墙壁大部分也被夷平,许多人们从灾祸中醒来,看着狼藉的一切,木然无语,也有许多人再也不会醒来。
他们越过街角,一路向前,看着倒塌的树木,轻轻说着话。
“剑圣那一剑落下时,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襄儿是怎么救下我的?”宁长久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赵襄儿道:“这与我的权柄有关。”
宁长久好奇道:“什么权柄?”
赵襄儿反问道:“你的权柄是什么?”
宁长久沉吟了一会儿,道:“简而言之,就是我每次出剑或者射箭,都可以一定命中敌人。”
赵襄儿薄而红的唇倾起,她说道:“我与你恰好相反,我的权柄,可以躲过一切攻击。”
宁长久愣了一会儿,无奈的笑了起来,心想这到底是夫妻还是冤家对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