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披纱裙的女子立在月桂旁,纱裙由月光织成,一侧月桂开满,馥郁的芳香总能让人想到人间清寒的秋日
帝俊立在门外,问:“你要前往人间了吗?”
常曦颔首:“人间以日月为名,衍生信仰无数,你常去人间,应比我更清楚……他们既以我们为寄托,此番心意日月可鉴,又怎忍辜负?”
帝俊长叹道:“你所掌之权并发杀伐,我会说服羲和前去的,不必忧心”
常曦却摇了摇头,话语清和:“我也该去人间看看了”
帝俊问:“你从未走出去过么?”
常曦立在月桂树下,双手轻握,她环顾四周,看着这座清寒寂寞的冷宫,看着外面灰白色的世界,星辰都在黑色的天幕上悬挂着,看似触手可及,实则无
比遥远
常曦的话语亦如这宫殿般单薄清冷:“我自出生起便从未离开过,非我不愿,实则不能”
帝俊疑惑,问:“你贵为月神,何须禁足于此呢?”
“因为……”
常曦欲言又止,她的目光落在氤氲着月光的枝头上,许久不言
帝俊却明白了过来,他看着那株月桂,问:“因为它?”
“嗯”
“为什么?”
“因为……”常曦终于继续说了下去,“因为它就是我呀”
金星孕育了天藏、火星孕育了烛龙、水星孕育了玄泽,冥王星孕育了冥君……如此类推
这片星系之内,每一颗举足轻重的星辰,都会孕育出独属于星辰的神灵
月亮远不如它们巨大
但月亮靠近灵气最为茂盛的星辰,日久天长之后,月囚上终于诞生了第一个生命——月桂
月桂不似人间的木樨花,它生于月亮,却无根无叶,只在人间满月的时候开出月色凝就的花来,孤芳自赏却亦满心欢喜,她像是寻常的花木一样,无法走动,便只好撑开如雪的树冠,借助月光去远远地触及人间
月桂开时皆是深夜,人间安静,所有人一同的意识汇聚成了更大的梦之海,梦境尚且无主,这力量虽不强大,她却喜欢,便自发地掌管起了梦境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物久而成精
哪怕是神物般的月桂亦是如此
终有一日,月桂中,一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盈盈走出
那是集合了人间所有梦境的想象力,是世俗意义上美的极致她青丝白裳,笼着纱裙,戴着月冠,真正得如梦如幻
她是月囚的神,亦是月桂本身
她围绕着月桂,模仿着人间的制式,为自己构建起了一座寂寞寒冷的宫殿,她在里面像人一样生活,远远地看着世间红尘流换,云舒云卷
但月桂终究是月桂她无法远离‘自己’,广寒宫多大,她能活动的范围便有多大
人非草木,孰知草木之无奈呢……
“原来月神殿下竟是这株月桂本身”帝俊后知后觉
常曦淡然地微笑着:“是啊,我其实很羡慕你,羡慕人间的万民,羡慕一切来去自由不必忍受孤寂的生命……当然,我也知道,它们同样羡慕着我”
帝俊问:“可你决定要走,又该如何离去呢?”
常曦回答:“当然是将我自己带走”
许多年之后,人间广为流传一个月宫伐桂的传说
伐桂的主角在不同的传奇故事里换了许多人,没有人知道该以哪一版为真
但四千多年前的月囚上,帝俊立在广寒宫外,亲眼看到了常曦亲手将月桂伐倒
她轻柔曼妙的身影紧绷着,似承受着很大的痛苦,接着,血从纱裙间透了出来,将她月白色的衣裳染成了红色
月桂在广寒宫中被伐倒,化作了一小截月枝
常曦握着这截月枝,虚弱地跪在血泊里
她看着月枝,如对镜自照,神色无比温柔,轻声说道:
“若要取良铁铸不世之剑,理应是它”
“若要取良木修永眠之棺,也应是它”
这是常曦伐桂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