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子澄站在桥头,振臂高呼道:“国本动摇,奸邪当道,诸君岂能作壁上观乎?”
那时候的杨慎,因为明世宗要求让自己的亲生父亲入祖庙,同时祭告天地、宗庙、社稷,于是群臣激昂,在文华门前哀嚎,一共两百余位朝廷大臣跪请明世宗改变旨意。
此次事件,也被称为大礼议事件。
没想到,在朱元璋执政末年,竟然率先发生了同样的事。
众臣听了黄子澄的这句话,只觉得振聋发聩,浑身颤抖,一股浩然正气从胸腔直冲天灵盖,在这句话的威力下,他们挥舞着拳头,大声道:“同去,同去!”
“对,身为大明官员,理应为大明尽忠!”
黄子澄瞧见已经达到了效果,大手一挥,带着众人向着左顺门而去。
不过刚走没几步,就听到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礼部尚书张智一路小跑,跑到众位官员前面,伸出手臂拦住,然后大声道:“诸位皆是大明的肱骨大臣,如此胡闹成何体统?”
“张智,我等官员为了国之根本,才一同劝谏,你如果不愿意同行,我不强求,却不能阻拦我等!”
张智咬牙大声道:“胡闹,你们这么多人是要干什么?是劝谏吗?分明是逼宫!黄子澄,枉你读过那么多圣贤书,书中的内容全忘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黄子澄头一抬,嘲讽道:“张大人还真是好嘴皮子啊,您身为礼部尚书,不想着维护礼法,天天阿谀奉承、卑躬屈膝,我等正直官员,不愿与你同列!”
张智说道:“陛下又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何必如此?你们这般逼宫,惹怒了圣上,岂不是要自讨苦吃?”
黄子澄叫道:“这不是逼宫,而是劝谏!如今的天子当然圣明,但是偶尔也会犯下一些小错误,我等身为臣子,本就有规劝之责
张智一挥袖子,呵斥道:“简直是胡闹!”
“我们劝谏的决心,宁死也不会改变的!”
张智脸色变了变,看得出来,这些人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是和他们上手,估计也不会改变主意了,于是他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黄子澄和张昺继续向前,一直走到了左顺门才站住,过了左顺门就是文华殿,一般下了早朝后,天子会在这里处理政务。
张昺安慰道:“黄大人,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您就放心好了,您是为了国事操劳,一定会青史留名的。如今就算得罪了圣上,也就难过这一两年,总比难过一二十年要好!”
黄子澄询问道:“咱们真的能扳倒肃王吗?”
张昺一脸不屑:“我观那肃王小儿,犹如冢中枯骨,有何惧哉?”
黄子澄点点头,站在左顺门外,回过头看了几眼。
看到跟随自己的一二百人,如此稍稍放下了心,有了这么多人撑场面,正所谓法不责众,当今天子总不能全都诛九族吧?
左顺门的当值太监看到这么多大臣,心中一惊,连忙站到台阶上,大声问道:“诸位大臣们,你们聚集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啊?”
黄子澄重重咳嗽一声,整了整衣帽,从人群中走出,一脸傲然神色,他身为这次活动的组织者,要代表着诸位官员发声。
黄子澄缓缓的抬起头,向来略显浑浊的眼神渐渐变得锐利,松弛的脸皮绷的紧紧,身板挺得笔直,里里外外透着坚毅的气息。
在左顺门当值的太监只是个传话的工具人,什么也决定不了,听到黄子澄这几句话,便慌慌张张的拔腿向里面跑,大概是要禀报给皇帝朱元璋。
黄子澄扭过头,对着众位官员安抚了几句,大概意思就是咱们是正义的一方,又是为了皇太孙,陛下不会处置咱们的。
众位朝臣坚定了信心。
而没过多久,只见有一位穿着华服的太监匆匆而来,众人都认识,这位乃是司礼监近侍。
明朝的司礼监一职相当重要,天子圣旨常常由他颁布传达。
眼见出现在这里,众人精神一震,这位肯定是代表皇帝出来传话了。
司礼监近侍下意识扫了几眼,便微微皱眉,这一次来的大臣怎么这么多?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也有点手足无措。
但是对于司礼监太监来说,就算再多的人,那也不过是大明的臣子,故而看着最前方的黄子澄问道:“诸位,你们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黄子澄连忙说道:“我等前来,是为了阻止圣上追封周妃。周妃的谥号早已盖棺定论,又何必再起波澜呢?”
司礼监太监便说道:“圣上有言,后宫乃是宫中之事,与外朝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诸位想要插手宫中吗?到底是什么居心?”
黄子澄道:“家事国事天下事,陛下的家事也是朝廷的事!如今皇太孙尽得人心,陛下却未让太孙监国,还追封肃王的生母,这是什么道理?”
司礼监太监冷声道:“诸位,听咱家一句话,你们现在就离开此地,圣天子就全当不知道这件事。要不然,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黄子澄用更大的声音说道:“臣宁死也不会放弃的,请陛下三思啊!”
“黄大人,您也是个老人了,什么时候做事这么没规矩了?”司礼监太监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你这人说是为了陛下考虑,可是却将此事弄的沸沸扬扬,还不是为了得到名声吗?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拿天子刷名声!”
黄子澄根本不怕太监的警告,噗通一声跪在台阶上,对着文华殿方向,声嘶力竭道:“臣等叩请陛下三思!东宫不可更替,国本不可废弃!”
黄子澄抬起头,后面哗啦啦的倒了一大片,一百多位朝臣叩首在左顺门外,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高声叫道:“臣等伏请陛下三思!”
司礼监太监手足无措,转身向文华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