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于马上的镇国公听着四下的嘈杂之音,视线一寸寸扫过人群。
他所看到的,是一张张茫然不安的脸,所察觉到的,亦是在人群中蔓延着的紧张气氛。
而以往他出征时,百姓多是欢呼振奋着送行,面上俱是身为大庆子民的安稳优越之感。
可现下……
镇国公的心情渐渐凝重下来。
民心一旦开始惶惶不安,许多弊端必然很快便会显现出来。
而这,往往是乱世开启的征兆。
一行人马穿过人群拥挤的长街后,通行顺畅起来,很快便策马出了城,同候在城外整装待发的大军会合后立即出发。
大军行至离城二十里远处,秦五听前头开路的士兵说了句什么,往前面看了一眼之后,便驱马来至了镇国公身边。
“有人在前面等着将军——”
镇国公举目看去。
前方不远处,笔直官道旁的一座凉亭内,此时有着一道颀长的人影在。
虽有些看不甚清对方的长相,但只凭身形气质也不难辨认身份。
镇国公抬手示意大军暂时慢下,单独驱马往凉亭处而去。
见得老人跃下马背,亭内身穿细绸鸦青长袍,白玉冠束发整洁的少年抬手行礼:“国公。”
“吴世孙怎会在此处?”镇国公边踏入亭中边问道。
“国公率兵远征丽族,晚辈理应前来相送。”
至于为何选在此处,而非是在城内,自然是不想在此时招来一些不必要的注目和麻烦。
有些话不必明言,镇国公亦能体察,看着面前的少年,他含笑点头道:“吴世孙有心了。”
“此行艰险,国公切要保重,晚辈等候国公早日告捷而归。”
镇国公颔首,道:“吴世孙应当也知道,老夫此行,并非只是为了征讨丽族——”
“是,晚辈明白,国公有着想要守住的东西。”
而这些重要的东西里,也有着他想要守住的。
或正因有这层关连在,此时他与面前的老人之间,亦有了一种不必多说的默契与了然。
看着少年坦率而认真的眼睛,镇国公缓声说道:“此行归期未定,老夫家中那孙女,还有劳吴世孙多加照料一二。”
吴恙抬手郑重施礼:“分内之事,不敢松怠。晚辈与国公保证,只要尚有我一日安然,便必不会叫许姑娘有丝毫差池。”
镇国公眼神欣慰地点头。
这么好的一个小子,不当他孙女婿确实说不过去。
“待老夫回京之后,咱们好好喝上一杯。”老人话罢,不忘笑着补道:“老夫说的是茶。”
吴恙眼中也有一丝笑意,应了声“是”。
此时,他从袖中取出了一物,奉至镇国公面前:“晚辈家中于东元城内设有暗桩多年,各路消息尚算得上灵通,国公如若有想要查探之事,让人持此玉牌去城中明家金铺,便可询问差遣。”
镇国公一怔之后,断然拒绝:“此中心意老夫心领了,但你吴家之物,我断不能收。”
他用吴家的暗桩办事,传了出去别人怎么看他,岂不让人觉得他同吴竣之间不清不楚?
且若叫吴竣那老家伙知道了,还不知要如何冷嘲热讽,到时他的面子要往哪儿搁?
早料到老人不会轻易收下的吴恙并未有急着将东西收回——
而正当此时,在前开路的一名士兵折返了回来,同秦五禀道:“五哥,前方有一队远路而来的车驾人马,看规制车徽,似乎是燕王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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