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意看了一眼四下,向他问道。
自幼在京中长大,又是喜欢乱窜的皮猴子般的性子,她自然知道认出了此处是广宁街,实则她想问的是,为何会来这里。
“去平清馆。”吴恙转身往前走去,边同她说道:“走着去更方便些。”
马车若停在平清馆附近,无疑会暴露行踪。
“平清馆?”许明意两步跟上他,低声问道:“……莫非吴伯父和燕王殿下会在此处见面不成?”
“我猜想多半是在此处。”
猜想?
本以为他是事先打听或偷听到了什么,合着竟是猜的?
许明意不禁好奇地看他一眼:“怎么猜出来的?”
这平清馆可不是寻常的茶馆去处。
据她所知,此处乃京中极有名气的茶馆之一,其内布置精巧风雅,乃是文人墨客钟爱之地,常有文坛大儒会在此设下诗会,以文会友。
此时虽是晚间,客人必定稀少,可这茶馆内的掌柜伙计想必早就练就了一双极擅识人的眼睛,吴伯父来此,难道不怕被认出来吗?
“平清馆同雪声茶楼一样,皆属吴家所有——”吴恙直言告知道。
只是两处的作用不同罢了。
听得这个朴素直白,而又不止透着财大气粗的答案,许明意不禁沉默了一瞬。
原来文人聚集之处的平清馆也是吴家所有——
前几年,她家二叔也是常常会过来的。
也不知二叔喝醉酒时,可有说过什么对吴家不甚友好的言论,若是说过,还能完完整整地被送出来,倒也是店家足够爱惜招牌名声的体现了……
二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平清馆外。
看了一眼头顶的招牌,许明意有些犹豫地低声问:“咱们就这么直接进去?”
万一伙计转头告诉了吴伯父吴恙也在,到时还能听到想听的东西吗?
“无妨。”
吴恙似乎已有打算。
许明意便也没再多问,只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此时晚间客人甚少,堂内只两名着长衫的男子坐在那里喝茶,不时叹气摇头,倒不知是怀才不遇,还是对如今的朝政时局感到失望,面前分明是一壶清茶,竟也喝出了借酒浇愁的架势来。
这样的两个人,自也没心思留意走进来的吴恙二人。
迎上前来的伙计看见吴恙,眼底闪过一丝意外,旋即又恢复正常,笑着招呼道:“吴公子怎得空过来了?”
倒像是接待常客时的模样。
“路过此处,便进来坐一坐。”吴恙的目光不经意般将四下扫视了一遍,边同伙计说道:“今晚我过来之事,勿要同我父亲提起。”
伙计听得一怔。
不得向世子说起?
这是为何……
疑惑间,伙计敏锐地捕捉到自家世孙的视线似有若无地往身边看了一眼。
而身边那“公子”则是有些不自在地往世孙身后躲了躲,一双黑亮的眼睛闪闪躲躲,也颇有几分无处安放的紧张感。
伙计的眼睛闪了闪,心里头顿时跟明镜儿似的。
懂了,懂了!
谁还没年轻过呢?
“是,小人都明白,小人定当守口如瓶。”
伙计当即就将人往后院领,“里头清净雅致,正适合二位公子谈诗论词……”
与寻常茶馆不同,此处的后院才是最为风雅的去处,栽有青竹花草,设有三五雅室,各有各的精巧之处。平日里,非贵客不可入内。
但许明意心中很清楚,这伙计之所以将她和吴恙带去后院雅室,应该还有着别的原因。
伙计将二人引至雅室中,很快便张罗好了茶水点心之物。
末了,又不知从哪里抱了只细颈白玉瓶,瓶内插放着几支时令鲜花,吴恙看一眼,不禁觉得那十之八九还是现摘现插的……
伙计将花瓶放下,看了一眼站在书柜前翻看的许明意,遂压低了声音同自家公子笑着说道:“咱们这儿清雅干净,景致好,还有好茶好点心,说话也方便,公子日后可以带朋友常来……”
总而言之,可比那雪声茶楼强多了!
可偏偏寿明那小子成天有意无意同他们炫耀,说公子隔三差五便要去雪声茶楼闲坐,可把他们平清馆里的人给眼红坏了,当时便纷纷下定决心——最好别给他们在公子面前表现的机会,否则定叫公子明白什么才叫真正无微不至的体贴和周到。
听着这充满明争暗斗尔虞吾诈的一番话,吴恙唯有“嗯”了一声,道:“不必再张罗其它了,且先出去吧,无事不必进来。”
伙计会意地应声“是”,笑着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