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阿圆便放心下来。
四公子年纪虽小,但自幼所学与所见使然,知分寸和懂大局均是刻在了骨子里的。
若不然,他也不敢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就这般随随便便地告诉一个不过才九岁的孩子。
而世孙先前离开宁阳时,便曾交待过他,让他一定要守好四公子——确切来说,公子每次出门,都会这么交待他。
“小人这儿有一册名单……”阿圆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其上之人,皆是世孙生前……”咳,演得太沉浸了……
阿圆舌头打了个结,忙改口:“皆是世孙一直以来信任重用者,四公子若不敢尽信身边人,或私下想做些什么,皆可放心差使他们。”
吴然接过来:“这些都是二哥的人?”
“是,有族人,也有府中管事近随。”阿圆道:“您放心,他们既效忠世孙,便也会同样效忠四公子您。”
就像他一样。
吴然郑重点头:“我也会尽力护住他们。”
在二哥回来之前,他定会守好二哥的一切,守住吴家。
男孩子将册子收入怀中,站起身时,只觉得身体里似被注满了力量。
近日来,在意识到并逐渐接受从今后身后再无人相护之后,他逼着自己务必要撑下来,并要尽快长大才能站得更稳——
而此时,他突然得知身后的家人一直都还在,虽无比庆幸,但却不曾有松懈轻松之感,再看向坎坷前路,反倒觉得更有勇气了。
所以,未必就只有磨难才能帮人成长吧?
于他而言,亲人尚在的安心,才是最能叫他坚定向前的底气。
吴然离开了吴恙的居院后,便又恢复了黯然模样。
回去的路走了一半,却是遇到了寻来的贴身小厮。
小厮见到他,微松了口气,轻声道:“时辰太晚了,小人着实放心不下公子,这才出来找一找……”
他先是去了世子院,没找见公子,便直接往世孙居院的方向来了。
果然……
小厮在心底轻叹了口气。
“我没事,随意走一走而已。”男孩子声音微哑,显是哭过:“回去吧。”
“是。”小厮安静地跟在他身侧,未敢多说什么。
吴然回到院中后,并未有立即歇下,而是去了书房。
小厮想劝一劝,然而瞧着在眉眼尚且稚幼的男孩子坐于书案后身形端正,似有撑起一切决心的模样,到底未曾多嘴,而是默默上前研墨。
他什么都不懂,嘴也笨,就这么静静陪着公子吧。
“我出去之后,可是有人进过书房?”吴然突然问。
他的手边是一只乌木匣子,匣内盛放着的是整个吴家有分量的东西——家主印。
近来他每日皆要打开来看上许久。
故而,他方才几乎一眼就看出了此印隐隐有被挪动过的痕迹……
虽细微,落在他眼中却醒目。
“回公子,约两刻钟前,二老爷和三老爷曾来过,小人正要同公子说呢。”小厮道。
“二叔三叔?”吴然眼神微动。
也是,除了二叔和三叔之外,其他人也断不可能进得了他的书房。
可这家主印……
“二老爷和三老爷是特来看公子的,见公子不在,将这几本册子留下,便都先后离去了。”
若不然,他也不能知道公子说去三老爷处是假话,继而便赶忙出去寻人了。
吴然循着小厮的视线看向书案上的几本册子。
二叔三叔近来皆在帮他细理族中诸事,十分用心。
“你方才说先后离去……二叔和三叔不是一同离开的?”
“二老爷先走的,三老爷又坐在堂中等了片刻,后有下人寻来,似是有事须去处理,三老爷这才离去。”小厮细致地作答了。
吴然看着那方大印,一时有些走神。
单凭此,并说明不了什么。
真要论起来,三叔亦是家中嫡子,且是他的长辈,更能撑起大局——
可这枚家主印,是三叔当众交到他手中的。
三叔虽少言且不苟言笑,不似二叔那般性情洒脱随意,更得小辈亲近,可近来一应棘手之事,却也是三叔替他挡下了大半。
另一半便是靠的二叔,短短时日,二叔给予他诸多提醒,使他保持清醒敏锐,也教会了他许多道理与手段。
他知道族中上下不乏怀有异心者,但他最不该怀疑的似乎便是二叔和三叔……
“公子……是有什么不对吗?”见他神态,小厮轻声问:“若公子不喜有人踏足书房,自明日起小的便吩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