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安的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着,显然是气极。
可是看楚和靖虚弱至此,却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表达情绪了。
楚和靖笑了一声,他的喉咙像是被人掐紧,每一个音节吐露出来的时候都格外艰难。
“好,”他忽而开口,倒是让沈宜安一惊,只听得他道,“你便叫他进来吧。”
楚和靖知道,如果自己不让皇甫奉看的话,她是不会死心的。
沈宜安抬眸看他,眸子里头晶光闪动,也不知是不是是泪。
他不敢妄想,他这样的人,多受病痛,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也是活该,又怎么敢妄想沈宜安会为他心疼。
皇甫奉进来给他把了脉,沈宜安一直在旁边等着,他倒是闭着眼睛完全没有看,若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和时不时的咳嗽,看起来几乎就像是个死人一般了。
他虽然闭着眼睛,可是那一刻,他却仿佛什么都能感知到,他仿佛漂浮在半空中,看得见世上的一切。
皇甫奉对着沈宜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着自己出去。
内殿里只剩下楚和靖一个人的时候,他便睁眼望着帐顶出神,这帐顶是明黄色镶着紫边,是只有皇上才能用的颜色,可他如今在楚国的地位,倒比皇上更尊贵几分。
一时间,他有几分恍惚,这几日精神总是不好,他有时还会出现幻觉。
此刻他甚至弄不清楚,刚刚到底是沈宜安真的来看他了,还是又是一场幻觉。
不过只过了一小会儿,沈宜安就红着眼睛进来了。
刚刚皇甫奉也和她说过了,楚和靖当真是不行了,如今便是想什么办法,也无法将他治愈了。
而且如今要是想办法的话,也不一定能为他多延寿多久,反而要受更多的痛苦,倒不如给他开点药,让他能在临走之前,稍微好受一点。
沈宜安进来的时候,楚和靖便朝她看了过来,轻轻扯着嘴角笑了笑。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道:“你好受点了吗?老头儿给你开了药,说你喝下去会舒服一些。”
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是活不了了,如今见沈宜安的样子,便也能猜到皇甫奉和她说了什么,心里倒是也没有什么波澜了。
“不必了,”他轻轻摇头,说话的声音很轻,话语却很坚定,“疼痛能让我确定自己真的……还活着。”
他如今的五感已经不甚好用,很多时候都味同嚼蜡,吃不了什么东西,日日不是参汤就是粥,有的药苦的让影一光是闻到都忍不住皱鼻子,可他还是可以面不改色地喝下去。
如果再无疼痛,他真的就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了。
沈宜安抿唇,一时间倒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你呢……”楚和靖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下,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像是拼尽全力才不让自己痛苦的声音从牙缝里逸出来,“打算什么时候嫁给燕婴?”
“倒也不着急……”沈宜安轻声道,“等天气暖和一点再说吧。”
“嗯,急不得,总是要好好操办一下的。”
外头起了一点风,转瞬又停下,鹅毛一样的大雪扑簌簌落下来,瞬间盖住了这世上原本存在的许多痕迹。
沈宜安一时间有几分恍惚,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有这样和楚和靖闲话家常的时候。
从前爱他的时候没想过,后来恨他的时候更是没想过。
“那个……那个柜子……”楚和靖艰难地抬起头来,朝一个方向看去,身上骨头相撞,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沈宜安赶紧起来,朝着他示意的方向走过去,“这个吗?”
楚和靖点了点头,然后便倒在地上,急促地呼吸起来。
“第三层,有……一个匣子,你打开……”楚和靖道。
沈宜安小心翼翼将那匣子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