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枕安生性多疑,更是不敢相信。
方柳下了马,大步前去,大着胆子拎起地上盒中那颗人头,为了好辨认,季玉禾命人将崔初白脸上的血色皆拭去,方柳只肖一眼便认出,是他错不了,方柳又惊又喜,猛扭过头朝崔枕安高喊:“太子殿下,是反贼崔初白没错!”
在外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即便听方柳这般说,他也一时不敢过于欢喜,仍旧存着一丝疑虑道:“呈上来。”
他就是要亲眼看看,那人到底是不是崔初白。
直到他亲眼见了那颗被快刀斩下的人头,才终于肯相信,那真的是崔初白,不过心中的疑惑更重了。
方柳将那枚兵符自季玉禾的掌中接过,再次呈到崔枕安面前。
这东西亦是当初晖帝亲赐于崔初白的,不会错。
只是,他仍不懂季玉禾的意图。
见时机成熟,季玉禾终于仰脸道:“反贼崔初白大逆不道,人人得以诛之,季玉禾虽嫁与他为妻,却不愿与之同流合污,更不愿让家族蒙羞,因而斩下乱臣手级,望太子殿下赎妾身鲁莽!”
“妾身所求,不过安稳!”
这也是实话,若非崔初白不顾黑白辱她,还要杀了她和她的孩子,她还一时下不了这决心。
长痛还是短痛,她分得清。
与其把命放在旁人手里,倒不如来个主动。
“好,不愧是季氏女!季大人为我朝忠心不古,季玉禾亦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不愧是忠良之后,”崔枕安此刻脸上神情仍旧镇定,目光却似着了火焰一般热烈,“传令下去,北境王妃季玉禾诛逆有功,传书回京,理当重赏!”
令出,尘埃落定。
原本季玉禾那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她无力坐于黄沙地之上,目朝东方,此刻朝阳正刺目,却好似照干了她身上所有的血污。
朝廷几乎兵不血刃便平反了此次战乱,无疑是近年来最好的消息。
兵符在手,北境军皆重归朝廷之手,毕竟此势之下没人再敢当出头鸟,剩下的那些乌合之众亦草败收场。
季玉禾被人送回京中,与家人团聚。
她亦是凭一己之力,扭转了季家的处境,崔初白造反,连累的自也是季家之名,这回,季氏非但无罪,且还有功。
天下太平,北境落败一事让百姓心安。
因为没有任何事比国泰民安还要重要。
大事一平,原本苦苦支撑着的崔枕安终于再次倒下。
不过这次不是因为伤病,而是因为他大病才愈,当真吃不消。
以往每次闭眼之后,姜芙都会离他而去,而这次再睁眼时,姜芙仍旧好端端的陪在他的榻前。
与先前每一次的心境皆不同。
这一回他什么负担都不存在了。
手上一阵温热传来,原是在他睡着时,姜芙正拿着温帕子给他擦手。
这种感觉仿若隔世,一下子将他带回几年前,他身上伤病难起,姜芙日夜照料在他身边。
只是彼时他根本看不懂那女子没来由的深情。
“现如今身子倒真是差到极至,见乎见风便倒。”姜芙半是揶揄,半是调侃。
他不怒反笑,“姜芙你先前说的话,可还算数?”
“什么?”她明知故问。
“我欠你东西”
“你欠我的多了,你指的是哪件?”
“欠什么,还什么。”
将帕子朝水盆里一丢,溅起水花,“随你便吧。”
而后起身,出了门去,崔枕安知道,她这便是答应了。
第一次,他笑的合不拢嘴
是夜,黎阳安宁,城中百姓燃灯庆祝,比过年还要热闹,城中百姓几乎人人奔到街上,互道欢喜平安。
黎阳城内张灯结彩,站于高阁之处朝下看,似有星辰落凡尘,又似游动错节蜿蜒。
姜芙喜欢这样的热闹,更喜欢站于安静处欢看这太平盛世。
崔枕安以命护百姓平安,在
黎阳城内外传为一段佳话。
高阁名为摘星,是立于黎阳城中为了观测火情所建,今日姜芙朝闻会明讨了一道特令,得以登高处观城中夜景。
高处风大,夏初夜里还有些凉,可姜芙全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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