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李承璟放下书,由衷感叹:“这么久?”
程瑜瑾头发犹是湿哒哒的。洗澡之后净房里面水汽氤氲,在里面绞头发显然不方便,所以程瑜瑾仅是大致擦了擦发根的水,就先出来了。
东宫当然不会只有一个净房,程瑜瑾和李承璟各自分开整理,谁也不打扰谁。程瑜瑾有记忆以来一直是自己独自居住,刚才沐浴时没人打搅她,身边伺候的也都是熟悉的人,导致程瑜瑾下意识地以为还在自己的家里。她洗好之后,湿着头发就往外走,直到听到另一个男子的声音,才猛地反应过来。
她先是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屋里进了男人,然后才慢慢想起来自己嫁人了。现在也不是在宜春侯府锦宁院,她在东宫。
并不是自己屋里进了人,而是她到了另一个人的空间里。
程瑜瑾反应过来,一下子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她暗恼杜若和连翘怎么不提醒她,导致她衣冠不整就出来了。然而程瑜瑾眼睛在殿内转了一圈,偌大的宫殿内,哪里还有丫鬟的影子。
所有宫人,包括程瑜瑾的陪嫁丫鬟,都被赶出去了。
而始作俑者不作他想,必然是李承璟。
程瑜瑾十分尴尬,她出门即便只是去散个步,也必然仔细打扮,精心挑选衣服和搭配的饰品,从来没有像这样披散着头发,穿着宽松的家常衣服,大剌剌现于人前。尤其是,她的头发还在滴滴答答掉水。
程瑜瑾尴尬了一会,转身就想往净室走。这时候李承璟已经走到她身边,察觉到她的动作,一把就将人拉住:“你做什么?”
此刻他用的力道和下午在宫门前时完全不同,程瑜瑾抽手抽不开,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的脸捂住:“殿下,您先放手,我回去把仪容整理好再出来。”
李承璟似乎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他挑了下眉,没忍住笑了出来:“你瞧瞧外面的天色,都什么时辰了,你整理仪容做什么?”
程瑜瑾跟着他的动作往外瞅了一眼,宫里门庭深,太阳落山后夜幕很快就压下来,到处都阴沉沉的,威严压抑,等级森森,看着就让人喘不过气。
程瑜瑾也意识到她刚才的话有些可笑,如果在她原来的家里,她大晚上洗了澡才不会重新梳妆,又不是有病。但是……现在有李承璟,怎么能一样?
程瑜瑾欲言又止,李承璟却不管,他将程瑜瑾拉到他刚才的座位,示意程瑜瑾坐下后,从一旁的衣架子上取了干净的毛巾。李承璟一回头见程瑜瑾还定定站着,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似乎看到什么不敢相信的事。
李承璟只能对她说:“先坐,我只是给你擦头发,又不是要做什么,你何必这样看我。”
程瑜瑾嘴唇动了动,最后十分克制地说:“殿下,这……这怎么能劳烦您呢。”
“叫我名字,不要用您。”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李承璟哪根神经,他脸色不太好看,见程瑜瑾还是不肯动,干脆长臂一展将人拉到自己身边。程瑜瑾哪里敌得过李承璟的力气,她被猛地拽到塌边,即将撞到塌上时,却被一只手牢牢撑住。
李承璟单手握在程瑜瑾手肘上,这样贴近了感受,才发现程瑜瑾很瘦,他几乎一只手就能将她完全揽住。将她放好后,李承璟的手没有收回,而是就着扶她的姿势,绕到背后将她湿漉漉的长发顺到手心,用干净的毛巾包住。
李承璟一边替她搓头发,一边说:“我诚然比你大,但是不过区区五岁,还不至于用‘您’来称呼吧?”
这就是故意抬杠了,李承璟倒是比朝中许多官员都小,可是在他面前,这些官员敢对皇太子你来你去吗?
程瑜瑾隐约想起来,之前也有一次,李承璟问过她对男子年纪大怎么看。程瑜瑾那时候以为他指的是翟延霖,卯足劲骂老男人。现在瞧他这个耿耿于怀的劲儿,莫非,当初他想说的是他自己?
程瑜瑾无语凝噎,她实在没想到堂堂太子竟然如此无聊,依她看,最在意年龄的明明是李承璟自己才对!
程瑜瑾也不紧不慢,说:“毕竟叫了您好长时间的九叔,我一直转不过也是正常的。”
李承璟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抬头瞧了她一眼,那种眼神让程瑜瑾本能紧绷。程瑜瑾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立刻警惕起来:“殿下让陛下公告天下,说您是从程家找回来的,想来并不否认程元璟这个身份。您之前确实是我的九叔,我随口一提,殿下该不会生气吧?”
“程元璟也是我,我有什么可气的。”李承璟口气不咸不淡,眼神却朝后面瞟了一眼。程瑜瑾好奇,跟着回头,发现后面除了一对红彤彤的龙凤喜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程瑜瑾想不明白,她以为自己漏看了什么,还在仔细打量,而这时李承璟手里握着程瑜瑾的长发,说道:“头发长,原来这样难拧干?”
程瑜瑾赶紧回头,劈手抢过自己的头发,心疼地看了看。她气恼地瞪了李承璟一眼,道:“我刚才就想说了,长头发要仔细养护,不能用力搓,更不能拧!松手,我自己来。”
行吧,李承璟自长大以来身边不是男人就是太监,他也不懂女人是怎样的,只好乖乖听程瑜瑾的话放手。他侧身,见程瑜瑾小心翼翼地包着头发,一下一下抓,用布去吸头发上的水,却并不摩擦。想来这就是她所说的,长发要仔细养护。
这种手法,外行人一时半会还真学不会。
李承璟饶有兴致地看了好一会,忍不住又去看燃烧的红烛。算算蜡烛的时间,现在已经亥时三刻了吧。
程瑜瑾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今天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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