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晔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个问题不是不能回答,只是,不论怎么回答,都是错。
而就在他看着楚若胭,神情越来越凝重的时候,一旁响起了一个平静,甚至有几分温柔的声音:“那,不知长公主殿下传召凤臣进宫,有何要事?”
这轻柔的声音,听得楚若胭一怔。
她转过头去,就对上了商如意认真的看着她,说道:“若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请说。”
“……”
楚若胭一时语塞。
她本就没想到商如意会来,更没想到,这个时候商如意竟会主动开口,还将这個问题反抛了回来,而她原本也没准备这个答案,一时间开不了口,只嗫喏道:“我——”
“……”
商如意微笑着,平静的看着她。
一时间,宜春殿内的气氛,既平静,又浮现出几分怪异。
楚若胭沉默了一会儿,忽又淡然一笑,抬头看着商如意道:“其实,我只是思念二哥,所以想见见他,并不是要他做什么。如意姐姐可以放心。”
“……”
“毕竟,还留在这世上,能让我牵挂的人,已经不多了。”
“……!”
商如意的呼吸微微一紧。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句话,好像说的是宇文晔,可商如意却从字里行间里,读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楚旸!
原本进入大兴皇宫,就有太多既熟悉又陌生的风景让她回忆起跟那个人的相识相处,也令她心酸不已;而现在,楚若胭的一句话,更是将她按进了回忆中最深,也最让她窒息痛苦的寒潭中。
他们这些,都是还留在世上的,尤其是她。
她活着,从那噩梦一般的江都宫中走了出来,可有些人,却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虽然她在大岩寺中临机应变,将楚旸之死的真相说出来的同时,也隐藏了楚旸对自己那份永远不能,更不该大白天下的情感,可是,商如意心里清楚,她的话,也许能蒙蔽大部分的人,但一定有些人,明白一切。
他们只是不问,只是不忍问。
比如,浴血奋战,将自己救出江都的宇文晔。
比如,写下“人寄红尘,无非爱恨”这八个字给自己的太后。
他们都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也都明白,有些人,已经不在,有些情感,也已经过去,在经历过爱恨之后,他们也还是要看向前方。
可楚若胭,会是其中一个吗?
她说的这句话,是因为她记挂着宇文晔,还是,在她的心里,还没有放下她的父皇的死?
商如意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了起来。
这时,宇文晔低沉的声音响起,他道:“若胭……”
他一声,便令楚若胭的眼瞳一阵晃动,仿佛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丢到了一片宁静的春水当中,激起阵阵涟漪,她立刻转头看向宇文晔,脸上也浮起了如花的笑颜:“二哥。”
宇文晔看着她,神情复杂的道:“你想见我,而我也来了。”
“……”
“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楚若胭看着他,半晌,突然一笑,道:“二哥说什么呢。”
“……”
“我怎么会想让二哥做什么呢?”
“……”
“我从来都不需要二哥为我做任何事,只要能见到你,我就开心啦。”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微微歪着脑袋,坠在两耳上的明月珠晃动着拍打着她粉红的两颊,透着几分娇俏动人,再听到她口中那无怨无悔的话语,只怕这世上的男子,没有一个能抵抗这般的温柔。
可宇文晔的神情,仍然没有丝毫的放松。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楚若胭,眼神甚至比刚刚更冷峻了几分。
沉默半晌,他道:“虽然公主不用我做什么,不过,我倒是听说,这一次纪大人因为我留驻扶风的时间太长,曾经上奏弹劾我,幸而公主仗义执言,才让我免于被惩,这件事,我也的确应该多谢公主殿下。”
楚若胭微笑着看着他,道:“说起来,这也是我今天一定要请二哥进宫的原因。”
“……”
“既然如意姐姐也来了,就太好了。”
说完,她侧过身,示意两人进殿,而宇文晔和商如意对视了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都乖乖的走了进去。
宜春殿本就是一处供人休憩的殿宇,没有宫中其他殿宇端庄辉煌,却处处透着轻松闲适,走进大殿,就看到里面摆了两张面对面的桌案,桌面上放着杯盏,还有新鲜的果子——这,显然不是长公主召见臣下的布置。
而是楚若胭,要见宇文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