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忙碌一天的朱重八,终于可以休息了。
年关将近,庙里上香的人愈发多了,香火旺香油钱就多,庙里的和尚都得打起精神,照顾施舍香火的恩客。
不过知客,收钱,念经这种好差事轮不到他。他只能带着几个小沙弥干杂活,扫雪扫地,擦佛像擦门框。活是不太累,但甚是繁琐。尤其现在是腊月,一天下来手被水泡得红肿生疼。
桌子上有两块饼子,一碗清汤寡水的萝卜丝汤,已经凉透了。他没急着吃,而是把烛火调亮些,把潮湿的双手笼罩在上面。
火再小也是火,也是亮的热的。微弱的热量从烛火传到手上,慢慢的潮湿的双手不再那么难受。随后,重八描叼着一块饼子,从怀里掏出一封新收到的来信。
“乖乖,这字好像老蟑爬的,忒难看!”
信上的字东倒西歪,毫无章法,语言更是粗去直白。
“重八哥,俺大半年没看着你哩,你可好?村里那些弟兄们可好?俺托人稍回去的银子,收到了没有?要是收着了,就多买些好吃喝,快过年了,不能亏待自己。
俺现在也是有钱人了,前些日子俺一箭射死一个朝廷的百户,总管一下就赏了俺一百两银子,白花花的官银。乖乖,咱家祖宗八辈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这得买多少地,买多少牲口,娶多少媳妇?
拿到钱时俺就在想,要是你在这多好。你脑子活有主意,读过书身手好,做人大度还讲义气。军中就缺你这样的人,俺这个熊样的都能混个官,你咋不比俺强!
你当和尚太屈才了,天天念经能有啥出息。俺知道你嫌俺这是个掉脑袋的活,不愿意来。可是哥,这狗日的世道你还没看明白么,官逼民反了。俺们打下定远城之后,官府粮仓里的粮都是堆成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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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军的秀才算了算,说这些粮食够两三万人,顿顿吃干的吃一年还富余。俺日他亲娘,官府要是拿这些粮赈灾,能救活多少人?你家我叔我婶子,哪怕有一碗小米能饿死?
官府不拿咱当人呢,咱都是堂堂男子汉,与其饿死不如拼个球的,兴许还能博个富贵。就像你以前跟俺说的,富贵险中求。不但是咱这淮西的爷们的拼命了,天下都乱了。
刘福通元帅在颖州招了十万大军,徐州那边也拉杆子起来五六万人。天下没饭吃的穷人太多了,有粮就有人,谁让大伙活不下去,大伙就跟谁拼命。官军再多,也多不过咱们穷人。
俺再跟你透漏一个消息,马上俺们又得打仗了。总管和大人们说,这回俺们得打个大城。打下来,几千人的队伍一下就能滚成几万人。
重八哥,过来跟俺一块干吧。打仗亲兄弟,咱们比亲兄弟还亲哩!你要是过来,俺去找总管大人,把俺这个官给你当。”
信读完了。
落款,汤和。
朱重八笑笑,把信收好。端着凉透的萝卜汤喝一口,心中默念,大城是哪个城?
随后又掏出一张简单的图来,在外游历那几年,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