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的车队浩浩荡荡到了王府,大门外早有管事之人带着众多奴仆候着,恭恭敬敬直迎到里头二门上,方见到晏煜廷来迎。
裴玉朝和他客气寒暄了几句,三人进了暖殿落座,下人奉茶点,低头退出。
无论心中何等痒痒好奇这等尴尬局面,他们也完全不敢乱看。王爷收拾人从来不手软,被板子打死还算是好的,遇到他心情不好那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可千万不能作死自己往刀尖儿上撞。
“那晏华菁还活着,我没杀她,就是为了留着等你回来亲自动手。此举也是为了避免嫌疑,省得让芝儿觉得我包庇自家人,拿外人尸首充数。”晏煜廷懒洋洋道。
沈琼芝心中一紧,却只是低头沉默。
裴玉朝谢过了他,问:“孙兄仙逝,后事当如何安排?”
晏煜廷叹息一声:“请你来正是为了商量此事,人虽去了,还停放在这边府里,不曾打发。他是你我至交好友,又是为了芝儿的事舍身,理应风光大葬。只可惜此事涉及宗室,又是国丧之期,高调发丧不合适,草草敷衍又对不起他。芝儿,你说该怎么办呢?”
忽然被问到自己头上,沈琼芝有些没反应过来。
见两人都看着自己,她勉强道:“葬礼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人死如灯灭,再风光他也不知道,还是低调些算了。不然给孙家招来什么祸事,他只怕要急得给你们托梦,求着让动静弄小些。”
晏煜廷噗嗤一笑:“到底是结发原配,说得这般中肯。既然来了,我带你们去送一送他,也算是相识一场。”
沈琼芝没有挪步,裴玉朝拉了她的手,带着走了。
灵堂由偏殿三间小厅改成,有几个小内侍婢女敲铃焚纸,透着几分寂然。
裴玉朝上过香,让沈琼芝也上一束,她只是出神。
晏煜廷见此,对裴玉朝道:“我们去外头坐一坐。”
裴玉朝看沈琼芝一眼,便和晏煜廷一起出去了,就连守灵的那几个下人也低头退下。
沈琼芝盯着不远处的灵床。
她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极其诡异的念头:那里躺着的人,不是孙鸿渐吧?
他那等狡猾不过的人,怎么会死得这么轻易呢。不都说祸害遗千年?
说不定是找了别的尸首代替,他金蝉脱壳,逃避曾经的罪过。
很有可能,这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沈琼芝不知哪里来的胆量,竟走到灵床前,揭起了遮盖的素绢。
看清后,她微微一僵。
或许是因为天冷的缘故,也可能是才走不久,容颜并没有怎么改动,依旧是曾经的模样,就是更苍白些。
他静静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着。
原来是真的死了。
认识到这件事后,沈琼芝怅然若失,缓缓在灵床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姚洪死了,孙鸿渐也死了。
曾经的圈套疑云彻底成了悬案。
人去账销。上辈子和这辈子的债,就这么一笔勾没了?
他本来就没多少日子好活,不过是死前顺手拉一个晏华菁垫背而已,便想把其他事遮盖过。
还真是死性不改的东西,两辈子都只会做便宜买卖,坑的也总是她。
可就算不甘又如何,总不可能跟去地府对账索债。
如今前尘尽断,她有了新的人生。
心中杂思万千,窗外落雪簌簌,灵堂的焚香冷到人骨子里。
沈琼芝颓然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