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城中宁静,灯火零星,并不辉煌,却也透着几丝温暖。
我独自坐在庙前石阶上,捡了一根枯木,戳了戳地上土壤。
很快,戳出一个小洞来。
我脑海里全是今日战场厮杀的画面。
战争必然是残酷的,从前我是马蹄下被千刀万剐的尸体,如今我是提刀斩杀敌人。
手起刀落时刺穿身体的感受似乎还停留在掌中。
我眯了眯眼,看着掌心,又叹息一声。
忽然,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我回身抬头一看,又对上那双如墨的眼睛。
慕容斐扶着门扉半晌没有动弹,许久之后才缓缓走出,轻柔地将门关上。
他走到我身旁坐下,和我隔开距离,垂着头,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又抬头看向我肩膀的伤口。
“我……”
又开始了,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似乎是知道做错了事,面对我的时候,他慌乱得很,虽然面上不显,但话又少又乱。
“让我猜猜,”我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戳了戳他肩膀,“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时候发现是你把我送走的,又是为什么会回来。”
“不是,”慕容斐摇了摇头,抬眼看我,清隽的面容里藏着惭愧,“我想问你,你生我的气了吗?”
我思索片刻,答道:“生。”
他眼底深潭瞬间掀起波澜,我含笑地看着他的反应,叹息一声。
“但我知道你只是想护我,所以后来也就气不起来了。”
慕容斐沉下脸色,月光映照下,显得整个人更加清冷。
“可是我不想被人护着,我也想护我要护的人。”
我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定定地看着他:“我这一生,在许多人眼里,自和离那一瞬起便已是跌入万丈深渊,人人都瞧不起的弃妇了,可我不甘,我分明有一身武功和拳脚,为何不能像男儿一样上阵杀敌?”
“女子难道真的无法获得除了出嫁之外地喝彩了吗?慕容斐,我不想这样。”
“我不想做深闺当中被护着的女眷,我也不想成为一蹶不振的弃妇,我想做我自己,做洛府那个武场上无所畏惧,所向披靡的洛倾书。”
“你知道我小时候是怎么样的人,所以你应该知道,我不愿被一昧的护在身后吧?”
过了很久,低敛着眉目的慕容斐才吐出三字:“对不起。”
他嗓音低沉,像蔫了的花儿:“是我没有考虑你的想法,的确是我自以为是了。”
我长叹一声,抓着他的衣袖摇晃起来:“七皇子殿下,你不想我死,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不想你死啊。”
他愕然,猛地抬起头来,错愕的眼里映着满是无奈笑容的我。
我松开了他的衣袖,站起身来,朝着庙中走去:“所以,你想保护我,我同样也想护着你,我想和你一起,与我的亲人一起,共护这座山河。”
我迅速入了庙,没有回头,也没有给身后人一点反应的机会。
这夜,风吹树动,我心也在颤动。
我想,同样颤动的,应该还有一个人吧。
第二日,千竹领着一众山匪上了山,山匪又带上了不少士兵,连带着白孚阳也上了一趟山。
夜里他回来时乐滋滋的。
“那山上简直难走,但他们却走得和自己家似的,若不是有他们领路,我感觉自己一不小心就得摔下个粉身碎骨!”
他边说边比划,不断吹嘘起山匪的厉害来。
“诸位在说什么呢?”
宋时渊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目光扫过屋里整整齐齐的洛氏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