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慕容斐困惑地朝我走近。
“没什么,”我摆了摆手,“你说你想要去见谁?”
他眉心一紧:“朱奂。”
气氛骤冷,我似乎瞧见他眼里藏着的无奈。
“本来你可以……审讯他的。”我小声说着。
鉴于是慕容斐揭发的朱奂,皇帝本想让他主查此案,领刑部与御史台一起侦察。
谁知他却拒绝了,慕容斐说,他只想处理军中事务,臣子定罪一事,他不愿掺和。
皇帝兴许是以为他不想引火上身,便就此作罢,让陆绩总统大都督去监察了。
慕容斐扯唇冷笑,眼底含着冷寂:“我已经把他的罪证全都呈递了,不想再与他以这种方式相见。”
我点头,朝他走近几步,他身上的花香味几乎都散去了,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我轻轻拽了拽他衣袖:“那你要是想见他,我让董成玉帮你去走走御史的关系?”
估计对他来说,这也很不好受,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脑海里又回想起在几日前他面上闪过的不忍与苦痛。
“倾书,”他抓住我的手腕,不轻不重地揉了揉,“我想你陪我去。”
我一时无言,任由他抓着手,心里有些纠结。
他们父子见面,我去不太合适吧?
刚要开口回绝,又看见他眼里晃着的忧伤。
一时间,拒绝的话堵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
话在嘴边辗转,最后化成一声叹息,只得轻吐一字:“好。”
他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瞬间亮起,那抹光亮里,笼着我的影子。
慕容斐极尽柔和地看着我,我忙把手抽出,警惕地扫了眼四周。
“男女授受不亲。”
甩下这句话之后,我便自顾自地往前走。
只是脑海中总能想起他那副可怜的模样,下意识地又放缓了脚步等他跟上。
慕容斐与朱奂一点也不像,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从哪里得知他是自己的生父的。
只是那么多年来,朱奂与他都没见过几面。
我又想起小时候在天宁寺见到的那个脏兮兮的瘦弱小孩。
那时候的他像一盏易碎的琉璃灯,没有人和他玩,身为一个皇子,却因自己的身世而遭受所有人的欺负。
我不知道他小时候是否见过太子慕容灏,如果见过,对于那时的他也许会是更大的伤害。
慕容灏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跟着最好的先生学诗书礼易,琴棋书画。
小时候偶有一次见过他,小小年纪的慕容灏坐在华丽的绣花轿子上,一身富贵锦缎。
那是我除了钱表舅外,看到的衣着最华丽的人。
金线银线都只是他衣裳的装饰,他腰间坠着两块无暇宝玉,脸蛋干净,眼珠透亮,甚至比许多人家的小姐还要生得白嫩。
原来那就是皇子。
对此我记了很久。
以至于后来在天宁寺遇到慕容斐的时候,从没有想过他是哪位皇子。
毕竟没有一个皇子如他这般。
过去究竟还发生过多少不堪,在遇到我之前,他又被多少人欺负过,一个人在冷宫中住着的时候,有没有羡慕过其他皇子。
这些我都不得而知。
而这些,也都与朱奂紧密相连。
我不清楚慕容斐到底对他这个半道冒出来的亲生父亲究竟是什么心情,至少对我来说,我替他感到憎恶。
想到这里,我又转头看了眼身旁人。
他倒分外平静,平静得让我有些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