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无眠,在寒冷的雨夜之中,袁浮屠取了一瓶上等的佳酿,独自来到了婉儿的坟墓前,自斟自饮。
在他看到整个剑宗,都在为数日后可能发生的战争忙碌的时候,心情突然变得很沉重,只觉得肩膀上的担子重如山岳,随时后会将他压垮,他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的使命感,甚至心中已经有了质疑。
婉儿,过些日子,北冥派就要打来了,虽然我有信心,但却没有足够的把握,那个风尘子的确很强,而以南宫元老现在的状态只怕难以应付……如果真的败了,该怎么办
袁浮屠很消极的自语着,将壶中甘洌的美酒一饮而尽,那种在脏腑中灼烧的感觉很辛辣,令他的神智骤然清醒。
林婉儿仍然沉默的躺在这座坟墓之下,她失去神魂,只剩下了这具皮囊肉身。
袁浮屠仰起头,任那冰冷的雨水溅落在脸上,叹声道:当年,所有人都推举我来做剑十三,可是说到底,我始终只是个初出茅庐的菜鸟而已,就算拼命的修炼,侥幸得到了这些所谓的奇遇,到现在也仅仅是个天芒初期的修行者,难以力挽狂澜……
如果从头到尾只是他一个人,或许死就死了,没有什么好可惜的,可是现在手里握着的却是上千条性命,这种压力对于袁浮屠来说,实在太沉、太重。
袁浮屠走到坟墓前,蹲下了身子,将额头贴在那冰凉彻骨的墓碑上,说道:不过,无论怎样都好,我都不会放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践踏剑宗,只要你还在这里……如果真的要死,我会做第一个!
虽然有顾虑,但他却早已下定了决心。
枭南答应明天黄昏的时候,阵基构筑完成,也就意味着从那一刻开始,袁浮屠就要刻画阵纹,这可能好耗费好几天的时间,甚至能否在北冥派攻打前完成都难说,但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做。
雨一直下,袁浮屠告别婉儿,但并没有回到居所,而是来到了藏经阁后方的那座崖壁之前。
天玄崖壁,上面记载着六阶功法典籍,《天玄剑诀》。
回头想想,袁浮屠在怒剑倾天下的境界上,滞留的已经太久了,所以他来到这里,想要感悟首任宗主那更为强大的剑,看看是否能有收获。
崖壁上的铁画银钩、矫若惊龙,古朴的笔锋之间,蕴含着的却是穿透了千年历史的磅礴剑意。
袁浮屠缓缓闭上了双眼,脑海中冥想着那古钟上的诡秘,这些被具象化,开始逐渐的浮现,而那种藏匿在之中的力量也随之苏醒。
这篇刻印在混沌钟上的经文很神奇,似乎掌握着过去的力量,它的来源尚且未知,或许可以从天罪死神的记忆烙印中找到答案,但此时的袁浮屠显然还无法做到。
经文在脑海中散发着神秘的光芒,越来越盛,袁浮屠异常艰难的睁开了左眼,眼眸中的勾玉再次浮现,流转之间,牵动着整个空间的历史,开始的倒退。
这篇古老经文透过袁浮屠的左眼已经彻底掌控了视线之内的
空间,袁浮屠觉得很疼,仿佛脑袋都要炸开,鲜血再次从眼角流淌了出来,这种现象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
袁浮屠眉头一皱,视线之内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他一身青衣磊落,似是上京赶考的书生,头戴纶巾,面容温雅而清秀,双手负背,沉默的站在这座崖壁之前。
首任宗主。
这种从未有过的真实感令袁浮屠感到很震惊,仿佛首任宗主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他的衣衫在随风舞动,渐被雨水淋湿,他的气息显得如此清冽,犹如一泓泉水。
仿佛一个虚幻的人,与这个真实的世界融为一体。
袁浮屠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他的左眼越来越疼,金丹内对于真元的消耗也越来越大。
仿佛这才应该是轮回之眼第二境界,修罗的力量。
下一刻,首任宗主的身影动了,似是在舞剑,而他的手里却没有剑,然而随着他广袖飞举,似乎天地万物,都已变成了他的剑。
那种破杀一切的剑意扑面而来,袁浮屠的耳畔顿时想起一阵阵剑锋出鞘的铿锵之声,他看不到首任宗主的剑在哪里,却又觉得所看到的任何物事,都是宗主的剑,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地面颓败的枯枝、败叶,是首任宗主的剑,锋利无比,可镂金石。
那些千斤重、长满青苔的磐石,是首任宗主的剑,气势雄浑,可决浮云。
就连漫天滴落的雨水,也是首任宗主的剑,带着寂灭的味道,可令万物禁绝。
这种意境极其的恐怖,袁浮屠身在其中,只觉得渺小的犹如蝼蚁,无数道剑意从身边掠过,仿佛随时都可能灭亡,他抬起头,目视着崖壁上的那行古老的,喃喃念道:万物尽归藏。
这是《天玄剑诀》的第五个境界,也叫万物剑,此时正被首任宗主完美的展现出来,袁浮屠沉浸其中,用心品味着这道剑意。
……
月落日升,已到了次日。
枭南彻夜未眠,并亲身做起了灵石搬运的工作,推动着阵基构筑的进程,小豆子一大清早也来帮忙,他阅读无数典籍,对于阵法也颇为了解,所以上手很快。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堆堆色泽不一的灵石整齐有序的排列开来,看起来犹如一条色彩斑斓的蟒蛇,首尾相连,整体呈现出一道环形,而在环形的内部,纵横交错,勾勒出一副繁复的图案。
枭南要做的,不仅仅要确保整个阵法覆盖的面积是否与灵石中的元素之力相符合,还要保证上千颗元素不一的灵石在排序上不会有任何错误,否则就算袁浮屠完美刻画了阵纹,在施展大阵的时候,调动出来的元素之力也会失去平衡,而从根本上造成阵法的破坏。
这里面的学问很深,以枭南的绝顶天赋,沉浸在阵法上数百年才有今天的一番造化,而他很清楚于阵法一道,他走的并不远,即便是与当年的首任宗主相比,都是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