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祉断断续续地跟他的父皇母后交代了许久,最后终于看了我一眼。
“太子妃过来。”
我膝行到他床前,低着头,不知他要说些什么。
“一定要,好好,照顾翎儿,长大。”
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太子薨逝,举朝皆哀。
而我,嫁入东宫不足半年,便成了未亡人。
刘祉是嫡长子,与皇帝的父子感情非同一般。
大丧过后,皇帝力排众议,立六岁的刘翎为皇太孙。
一时,几家欢喜几家愁。
爹爹激动得老泪纵横,皇后的嫡次子平王刘祯又不知会做何所想。
生活还是要继续,我仍旧是这东宫的女主人,却整日深入简出,一门心思只为好好照顾翎儿。
就算没有刘祉的临终嘱托,我也会尽全力护着他长大。
因为他也是长姐的唯一血脉。
时光荏苒,一晃三年过去。
今日宫中有人来传旨,竟是司礼监提督兼掌印太监沈珏亲自前来。
我不敢怠慢,连忙带着翎儿跪地接旨。
皇帝病势沉疴,要宣我与皇太孙进宫侍疾。
“殿下、娘娘,这就随臣进宫吧。”
沈珏提了下大红色曳撒,做了个请的手势。
“有劳督公了。”
他年纪轻轻便爬到这个位子,在前朝权势熏天,在后宫又是皇后心腹,我与他说话向来都是客客气气。
皇帝的病一日沉似一日,终在这天,召翎儿、皇后及几位重臣进内殿托孤。
我与众嫔妃及各宗室跪在外面等候。
隐约间总觉得有一道目光似有或无地向我看来,我侧头去寻找,原来是薛锦宁。
当初太子因为长姐拒绝了与她的婚事,而她后来嫁给了平王,同样做了她皇后姑姑的儿媳。
过了良久,皇后带着翎儿从内殿出来,身后跟着沈珏。
她的目光在我们一众人中扫了一圈,自带着上位者的威仪。
然后淡淡地说:“太子妃随本宫来。”
来到里间的暖阁,皇后坐在上首的位子,一手揽着翎儿,看了我一眼说:“跪下。”
我闻言连忙跪在她面前。
皇后从前不喜长姐,现在更不待见我。
长姐当时尚有刘祉,而我现在又有谁能倚靠。
她背后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薛岳,为保我谢家,我对她一向恭谨小心。
“刚刚陛下驾崩,传位于翎儿,从今儿起你便是太后了。不过本宫给你提个醒,无论是朝廷还是这后宫,究竟谁为天谁是主,希望你心里掂量清楚。”
我叩首在地,“多谢母后提点,儿臣明白。”
她不再说话,也没让我起来,只冷冷哼了一声,便带着翎儿走了。
“母妃。”经过我身边时,翎儿小声唤我。
“陛下,”一旁响起沈珏的声音,“以后要改口叫母后了。”
他们渐渐走远,没有旨意,我仍跪在暖阁的地上,膝盖开始麻痛。
“娘娘,赶紧起来吧。”
回头看,是沈珏又走了回来,正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角微微上挑,嘴唇微抿,带着一丝薄凉。
我站起身来,却因为跪得久了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就要摔倒。
他虚扶了我一下,露出个浅淡疏离的笑。
“娘娘保重,后面国丧大小事宜还要仰仗娘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