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挪动了一下被急救包压得有些发麻的腿,“啊?零下二三十度不是特别冷吗?”
“室内有暖气,也不会像开了暖风机那么干。室外穿厚点问题也不大,如果你不上山的话。”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梁朝曦:“要上山,你这件羽绒服就是这两天也扛不住。”
“嗯,是这样啊?其实一开始下雪我就在网上买了厚的羽绒服,只是还没收到。”
“快递寄过来,快了的话三天,一般要五天,是没有你们江浙沪方便。”杨星野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了笑:“你这是刚来几天,还有新鲜感,时间长了你不习惯的地方会越来越多,说不定还没到冬天你就会受不了回家了。”
梁朝曦愣了一下。
“你去新疆?别的地方我不了解,新疆我还不知道吗?就你这样的去新疆,用不了几个月你就得哭着跑回来……”
一道女声冰冷又笃定,和杨星野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让她一时分辨不出杨星野是在随意闲聊还是在阴阳怪气。
她也知道,那些好奇她为什么来这里当兽医的人,也许很多也和杨星野一样,会有这种类似的想法。
可是明晃晃亮堂堂就这么直言不讳地当着她本人的面说出来的,除了她亲妈,就只有杨星野一个。
说起来他们两个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甚至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人家干嘛要没事干讽刺挖苦自己呢?
也许,是她太想证明自己,把这件事看得太重了。
梁朝曦回过神,责怪自己有些敏感了。
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我的适应能力还是挺强的,说不定时间长了还真就乐不思蜀呢。”
杨星野闻言,也是一哂,却转移了话题。
“对了,你之前给金雕治过伤吗?”
“没有,不过我接触过其他猛禽,应该会有点帮助。”
杨星野不置可否:“嗯,今天要接回来的这只金雕是达列力别克爷爷发现的,他是哈萨克驯鹰人。他们的驯鹰技巧,治疗方式有自己的讲究,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我们到了之后万一你发现爷爷有哪些处理不太好的地方,千万别和老人家起争执,先把小家伙弄回来再说。”
“好,你放心,我明白的。”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车里又陷入了令梁朝曦略感尴尬的沉寂。
好在随着他们离城市越来越远,车也渐渐驶入盘山公路,蓝天白云苍山翠柏相映成趣,她很快被窗外的风景吸引,几乎是目不转睛地欣赏着,沉醉其中,所有负面的情绪都一扫而空。
杨星野开着车,一路经过国道,省道,最终驶过路两旁栽种着几行哨兵般笔直的白杨树的乡间小路。
不一会儿,一座座形制统一,整齐排列的小院就出现在了路两旁。
“快到了。”杨星野见梁朝曦看得入迷,出声提醒。
“就是这里啊?”梁朝曦着实有些惊讶。
“怎么,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
梁朝曦点头:“这里看起来不太像村庄,像军营。”
“这是政府实行定居兴牧政策后统一修的,有自来水,通电,有网和天然气。”杨星野打了一把方向盘,把车停在一栋房子边,“家里有小孩有老人的,上学就医也比以前方便很多。”
“所以他们现在都不放牧了吗?”一路过来经过好几片一望无际的草场,梁朝曦只看到天苍苍野茫茫,却没在风吹草低的时候看见牛羊,听杨星野这么一说,这才了解了一些当地的情况,说话时多少透出了一点遗憾和惋惜。
杨星野一副听见什么笑话的样子,一边开车门一边睨了她一眼:“放牧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骑着马带着狗赶着羊在草原上享受生活,如果可以选择,大多数人还是喜欢现在这样定居的生活方式。”
梁朝曦有些不明白,她还想继续问下去,被一阵急促又洪亮的狗吠声打断了。
她连忙跟着杨星野走下车,刚刚把急救包背好就看到一位皮肤黝黑身材偏胖的老人步履蹒跚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杨星野走在梁朝曦前面,他快走几步到了小院的门前,一点也不见外的伸手穿过院墙的栅栏,打开了门栓走进了院子。
“爷爷您好啊!”杨星野用哈萨克语和老人打招呼。
与此同时,院子里的大黑狗在开门的瞬间就朝着他狂奔而来,把跟在后面的梁朝曦吓了一跳。
“小心!”梁朝曦来不及思考,本能地伸手抓住杨星野的手臂试图把杨星野拉开。
她和杨星野吨位实在相差太大,她使出浑身力气拼命地一拽,只是拽得杨星野微微晃了晃,一点也没耽误大黑狗冲过来,两只前爪死死扒在杨星野腿上,呜呜叫唤着撒娇。
梁朝曦看着两脸莫名其妙的一人一狗,尴尬得好像触电一般缩回手,恨不得时光当场倒流。
“萨木哈尔!”
一直站在房间门口的老人哈哈大笑,用哈萨克语叫了一声。
纯黑的大狗听到召唤,不情不愿又无可奈何地从杨星野身上下来,退回到一边。
杨星野这才得了机会,几步跑到老人身边,伸出手去:“爷爷你好,最近身体好吗?奶奶好吗?”
达列力别克爷爷握住杨星野的手:“好,我们都好,就是我那个孙子叶尔夏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