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冬天,马上就是最冷的时节。通时临近的,还有他的生辰。
那段时间,他能感觉皇兄的心情很是不好,甚至有时侯会听到宫人们私下议论,说是陛下又发了很大的火。
于是有一日,他在早朝之前,趁机从侧门隐秘地进了太极殿。
只站了一小会,他就知道皇兄为何会如此气恼。
北狄打过来了——且攻势十分凶猛,像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姿态。
而戍边军队中,将领季将军和季夫人才刚刚殉国,朝中这些将军们对北狄的环境根本不熟悉,遑论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指挥作战。
陛下登基不久,百废待兴。没有将领有把握得胜,国库也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撑。
战争一触即发。
若是派去的将领不够忠心,脱离了皇帝的掌控,更甚者,若与北狄结盟,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众人思路活泛,“忠心”劝谏:公主也长大了,多年来百姓供养其锦绣生活,如今正是公主力挽狂澜之际啊!
言辞中情感恳切,语言真挚,听起来倒真是像一个个为国着想的肱骨之臣。
这一句句掏心窝的话听着,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温言听了这么久,总算是从这群大臣的泪眼中得出了结论:请陛下下旨,送出荣华公主和亲,以结秦晋之好。
一个个的声称公主正值豆蔻年华,而那草原上长大的北狄王子又多么的骁勇,真乃天作之合。
他们都试图寻求黎朝的庇佑,丝毫不觉得推出公主去和亲有什么不对。更是忽略了,他们渴望能够撑起黎朝这个庞然大物的公主,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若不是温言就是那位要和亲的公主,怕是也要跟着朝臣叹一句:陛下竟如此狠心,为了区区儿女私情,真是要置北地百姓的安危于不顾?
其中不乏有头脑清醒的,在朝上据理力争,甚至连子孙给别人缴税纳贡的后果都搬出来了,却像那泥牛入海,很快被呑没。
温辰辅一登基,便给温言赐了封号荣华。就是希望温言能享尽荣华。
可谁能知道?这群朝臣一个二个都劝着他把温言送出去。
他登基之前温言吃的苦暂且不提,如今他大权在握,至少他得顾着温言能万事随心。
这群贪生怕死的狗东西!!
温言之前听说陛下大为恼火,今天总算是见到了现场。
温辰和朝臣就这样两不相让地僵持着,早朝在温辰的怒骂中结束,以温辰摔了奏章拂袖而去收尾。
温辰来到后殿,意外的见到了温言。
“皇兄,我可以去和……”
温辰因为这事和大臣们拉锯了好几天,今天早朝更是火星四溅,吵得他脑仁子都疼。
这个时侯,温言一上来又提这事,温辰努力克制,才能让自已勉强冷静下来,和温言讲道理。
“你和亲?你和??你和个屁!!”勉强装出来的和颜悦色完全崩坏。
“我——”
“你什么你?!翅膀硬了?你还和亲?你什么情况自已不知道?!”
“……皇兄,我可以在……”
“你可以什么!?你说啊?!!”那眼睛瞪的,那架势,要是温言今天敢说出什么来,他抬手就能给他两巴掌。
于是温言又顺从地把话咽回了肚子里。跟着温辰的步子往外走。
那边温辰凶过以后,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又找回了理智,“别的不说,阿梅,你今年才十三岁,我又怎么能——”
后面的话温辰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仿佛温言真能随着他的话,远去大漠——那茫茫的、记是黄沙的、大漠。
他又怎么能舍得?
他在小时侯一无所有的时侯,都努力没让温言受一点委屈,如今他君临天下,那群庸才竟是让他送出温言,保全自已?
他们沿着路到了两仪殿。
温言等了一会,他估计着皇兄的气消了,才用一种事不关已的温和劝慰道:“如今边关战事吃紧,每天死去的人数以万计,更别提逃命的流民……可我,只是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继续我的锦衣玉食……国库不是也空虚着吗?打仗这种劳民伤财的灾难,能免则免……”
他尽力回忆着从早朝听来的话,然后装着轻快的语气继续说:“大不了就等几年~我相信以哥哥的才能,几年之后必定政通人和,国库丰盈,那时侯哥哥再把我抢回去不就好了!”
温辰叹了口气,装作没有看见温言垂在两侧发颤的手,转过身用一种保护的姿势环抱住了他,轻声道:“别怕,阿梅,别怕。皇兄……就算是御驾亲征,战死沙场,也断不会让你去北狄,受那种委屈……”
北狄共有三位王子,二王子被殉国的季将军斩下头颅,大王子三十二,小王子只有十岁。
据传,因为大王子至今尚无子嗣,因此床笫之间喜欢些折磨人的手段,大抵是为了泄愤。而且似乎会与如今的北狄王交换姬妾,言其“独有滋味”。
别人家女儿嫁错郎君,便是入了火坑,而那帮人却想把阿梅往火海里推。
温辰曾仔细思考过,温言虽是公主身份,却实打实是个男人,成亲已然不现实,而一辈子不成亲,难免落人口舌。
他闲暇时侯经常会考虑着,等到温言成亲时找几个人,计划着让荣华公主这个身份假死,从此温言便可以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阳光下。
世事实在无常!
谁又能料到,敌方的奸细已经混入了军中——甚至害死了主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