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天气不佳。云青青,颜色浓重,隐约要下一场雨。
云乔和席兰廷在法租界一处街尾下了汽车。
一整排的梧桐树后面,红砖墨瓦的房子成片,形成独特风景。
这处房舍昂贵,地皮价格不菲,住的非富即贵。
街尾最后一处,独门独院,高大缠枝铁门沉重,愣是有种威严巍峨;庭院前后,各有强壮带枪的随从把守。
有人路过,都会猜测此处是何人住所。
“新搬来的吧?”
“前天才搬过来的,之前都没人住,院子里杂草凌乱。”
敲了敲门,大铁门没开;大门上有个小门,堪堪容纳一人通过,打开了一条缝隙。
瞧见了席兰廷,随从立马站直,要开大门时,席兰廷阻止了。
他弯腰缩着肩膀,从小门挤了进去。
云乔比他小一个号,她只需要略微低头,就能通过。
院内刚刚砍了败草,处处显露荒凉;青石小径上,苔浓湿滑,需得一步步慢慢走。
随从没有开庭院的灯,只是快步走到回廊上,打开了回廊的灯。
云乔和席兰廷踏上丹墀时,她心中莫名有点紧张。
席兰廷握住她的手。
他手掌冰凉,在仲秋夜里更凉。云乔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把心底情绪全部压下,十分坦然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有一名老佣人,正在打扫收拾,只开了一盏壁灯,整个屋子光线幽黯,有种别样的温馨。
但霉味极重。
席兰廷这房子置办多时,从来不住,也不打扫。
但此处环境好,治安也不错,距离法租界的巡捕房也近。
日本人很难混进法租界,哪怕真的进来了,也不敢在法租界为所欲为。
“七爷,您稍等。”老女佣冲他们微笑点头,“我去叫人。”
云乔和席兰廷在沙发里坐下,她目光看着楼梯方向。
片刻后,女人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她穿了件绛紫色旗袍,异常消瘦,肌肤白得近乎透明,一看就是常年不见阳光;而她脸上,纵横错落的疤痕,有些皮肉翻开,让她这张脸有点恐怖。
看到云乔时,她愣了愣,抬手想要挡一挡脸。
然而又徒劳,故而她放下了。
她走下楼梯,立在那里踌躇不前。情绪太多了,反而无言,她甚至谈不上有什么激动的,整个人有种空洞的寡淡。
云乔站起身。
她犹豫了下,终于叫了声:“妈。”
女人听了这话,也没太多感动,只是有些手足无措:“云乔?”
“是我。”
“你……你长得有点像我年轻的时候。”她道。
云乔嗯了声,又道:“过来坐。”
杜晓沁这才慌里慌张往她这边走。
她情绪始终不对,总感觉各种复杂心绪,让她无所适从。她表现出来的惊惶,只是她情绪的冰山一角。
“小七派人去找我的。”她坐下后,本该拉住云乔的手,嘘寒问暖,而她开口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云乔见她太紧张,自己反而镇定不少:“是的。”
“路上我也跟小七的人说了我这些年遭遇,你还想听吗?”杜晓沁又问她。
云乔:“你说说。”
杜晓沁的脸,在光线暗淡的地方,只是有点坑坑洼洼,倒也不算特别恐怖。
她跟云乔说起了她的遭遇,麻木得像是叙说旁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