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婳硬生生将话憋回肚子,闷头往朱堂去。
朱堂内只有人打扫,问后才知道沈风华几人在朱堂一侧的琴室,忽听弦音泠泠由远处传来,李婳循声找去。
琴室门半掩着,琴声便是由此泄露出去,甫一进去,便见阿瑾坐在小鹄旁,捏着笔弯腰写字,因着动作幅度过大,甚至有几分虾子模样。
七八岁的沉稳丫头皱着张脸,这才有了几分孩童的天真气。
另一边是沈风华端端坐着弹琴,仿佛不知道李婳到来,一心要将手中曲子弹完,李婳不好打扰便与小鹄坐在一处,探头看阿瑾写字。
额,和她写的差不多。
不多时曲子弹完,小鹄拿过阿瑾新写的字递给沈风华,便见她双眉紧蹙像是遇见什么棘手的问题,顺着她的视线,西席手中白纸透光,可以看见些许墨痕。
歪歪扭扭,像是蜈蚣爬过。
李婳生怕她下一句就冒出来什么句子,主动上前解围道:哎呀,西席你也别太累着,阿瑾毕竟才学不久,能写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沈风华却不赞同,有道勤能补拙,她开蒙已晚,自该多学多练才是正道。
她眸光注视着阿瑾,暗含着几分欣慰,阿瑾脾性坚毅,这是最难得的。
李婳总觉得沈风华在暗暗提醒她该努力了,摸摸鼻子就当没听见。
沈风华应该真是随口一说,说完后只见她又拿出一叠课业,当着几人的面开始批改。
前几张倒还好,直到批改到一张鬼画符般的字。
这字不同于阿瑾写的,反而是某个骄纵小姐写出来的。
沈风华顿住,缓缓转头看向笑着的李婳。
她薄唇吐出意义不明的字,先前光记着小鹄阿瑾,倒是把你忘了。
李婳只觉得浑身发毛,啊
西席手腕翻转,那张乱七八糟的课业便在李婳眼中出现。
你的字,比起她来不遑多让,你说说,怎么办吧。
最后七个字让李婳梦回还没穿书的读书时光,久违的熟悉感让她下意识手里捏紧了衣袖,心虚的移开目光看向别处,赔笑道:还好吧,西席问这个干嘛。。。。。。
没人接话,严肃的老师只是沉默看着自己的学生。
李婳扬着的嘴角在沉默的氛围中缓缓下垂,她与沈风华对视着,眼中强装出的若无其事慢慢变成肉眼可见的慌张。
一秒、两秒、三秒。
最后她一拍桌子,抓起伞扭头就跑。
跑便跑了,李婳还不忘叫上阿瑾,只听她声音远远传来,阿瑾快跑!
活脱脱一副逃命模样。
路上还迎面遇见站在朱堂外的白枕,李婳也没关他,风风火火跑走,只给这位男主留了一阵寒风以及顺风而动的雪粒。
好不容易跑到安全地带,李婳站在原地等着阿瑾,果然看见女童手里抓着毛笔往这出跑来,直到跑到她跟前才停下来。
阿瑾鼻尖通红,手中由于抓着毛笔已经沾染上磨痕,就这么站在李婳面前。
吓死了吓死了,差点留下来加练。李婳拍着胸脯,心中后怕,手中将油纸伞往阿瑾拿出送了送。
阿瑾站在原地踟蹰了一会,还是上前用她干净的那只手试探着搭上李婳的胳膊,童声故作沉稳道:沈西席是很好的人,姑娘不用怕。
女童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李婳想笑,她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努力学着阿瑾的正经模样。
死嘴忍住,千万别笑啊。
李婳弯下腰,平视着小姑娘,道:我可不是再怕,只不过有些慌张罢了。
阿瑾不知道慌张和怕有什么区别,但还是顺着李婳道:好的。
小姑娘站得笔直,双眼坚定道:姑娘不用慌,我会保护姑娘的。
你保护我你这小小个子能……李婳噤了声,她突然想到雪地中那只滴血的耳朵,这样想来,阿瑾战斗力也是挺强的。
她想打着哈哈把事情揭过,还未来得及出口便见女童握紧了毛笔,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道:我不想学写字,我想学打架,和那个黑衣服哥哥学,他很厉害。这样我就能保护姑娘了。
还挺有眼光的嘛,看得出十一厉害。
但李婳不可能把这话说出口,她想了想道:为什么不想学写字
女童立即道:写字帮不了姑娘,学会打架我就能帮姑娘打架了。她的手渐渐从李婳衣袖处滑下,和另一只手叠在了一处,低声道:府里不养闲人,我如果能帮姑娘,姑娘就不会不要我了吧。
不知道这丫头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听进心里,现在还担心自己被抛弃。
李婳暗叹一声,随后加重了语气,你是我从外面找回来的,我的人死都要死在我院子里,怎么可能扔掉。你这小姑娘天天想什么呢!
她说着,还用指尖轻轻戳了戳阿瑾的额头,简直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不过阿瑾说的也让李婳心中思考,光学写字肯定不够,强身健体也是不能落下的,否则万一生个病什么的,这可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