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特地去宫门口看了一眼,苏罗氏换了诰命服,一身郑重,却满脸谦卑,即便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露出丝毫不悦来。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耐心模样。
苏棠蓦的想起当初金姨娘病重的时候,她跪在若水居门外,求着苏罗氏开恩去请个大夫,可是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始终都见不到她的人。
“回去吧。”
她转身往回走,若风有些意外,大约是好奇明明是她让白荷将人引过来的,却为什么又不肯见。
可她也只是困惑罢了,很是善解人意的不曾多问。
苏罗氏又花了不少银子,央着门口的宫人来问过话,苏棠都不曾理会,慢悠悠用了晚膳,才扶着若风出去一路走到了宫门口,若风本以为她来这里是要见人的,可她却只吩咐宫人出去传了句话,说今日乏了,让苏罗氏有事明天再来。
“娘娘您最憎恨的是这苏夫人啊?”
若风恍然大悟,先前她只见过苏玉卿的可恶,对这苏罗氏了解太少,此时见苏棠在她身上特意花了心思磋磨,才隐约琢磨过味来。
越憎恨的人才越会花心思磋磨。
可苏棠却摇了摇头:“我固然恨她,可最憎恨的,却是我那个名义上的父亲。”
是他强纳了金姨娘,让她生下了自己,却连一天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都没尽过,他理直气壮偏心的时候,看着藤条将她抽的血肉模糊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她是他的骨血。
他简直禽兽不如。
但她不着急,她说过的,整个苏家都不会放过,谁都不会。
“我在这里等了一晚上了,侧妃说不见就不见?”
苏罗氏的声音传过来,带着几分恼怒和不甘,她这些在府里作威作福惯了,一向只有她冷落旁人的份,没有旁人敢不给她面子的,所以这冷不丁来一下,哪怕是做好了会被冷落的准备,也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可惜这是东宫,没人纵着她。
宫人当即冷笑一声:“你来了我们侧妃就得见?苏夫人真是好大的威风啊,要不您进来,这东宫由着您做主怎么样?”
苏罗氏一哽,像是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连忙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天都黑了,请姑娘再去通报侧妃一声,好歹见我一面,就一面。。。。。。”
她说着将手上的镯子摘下来往宫人手里塞。
东宫里的人虽然性子还算宽厚,可不是没脾气,这苏家当初为了巴结肃王,把东宫恶心的够呛,苏家的女儿又公然谋害东宫的主子,简直是没把东宫放在眼里,这种气谁能忍?
所以宫人不但没接那镯子,反而装作手滑,直接将镯子扔在地上砸了。
苏罗氏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哪怕天色暗淡,苏棠离得也远,可还是将她的变脸看得清清楚楚。
“什么货色,也敢拿出来现眼。”
宫人含沙射影地骂了一句,抱着胳膊看她,“还不走?”
“你。。。。。。”
苏罗氏下意识要开口骂人,可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忍了下去,眼下苏玉卿的命就握在东宫侧妃的手里,这次又是人赃俱获拿了个正着,要是不能说服侧妃改口,苏玉卿就完了。
“是,这就走。。。。。。请姑娘转告侧妃,说我明天再来。”
宫人转身就走,进了东宫大门才瞧见苏棠也在,连忙上前来邀功:“娘娘,奴婢把人打发走了。”
苏棠看了眼若风,若风连忙将一支簪子递了过去。
宫里的东西她不想带走,所以赏赐起人来毫不心疼,宫人却十分受宠若惊,连忙谢恩。
这宫人是安嬷嬷特意安排在流萤小筑的,名唤采青,性子很是爽利,替她打理院内院外的事情,只是平日里苏棠并不怎么用她,只有若风不好出面的时候,才会将人唤出来,今天倒是借她的口,好好出了自己以往被磋磨的气。
“做得好。”
苏棠温声赞了一句,虽然看不出多欢喜来,可采青仍旧察觉到了她对苏家的厌恶,不过一夜之间,东宫拥趸便都知道了侧妃对苏家深恶痛绝的消息。
原本东宫就因为著书的事对苏家很瞧不上,现在越发嫌恶,几乎到了连门口都不肯走的地步了。
但那是后话了,眼下苏棠只是摆摆手,将采青遣了下去,目光仍旧落在苏罗氏身上,她像是被气得不轻,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走了。
“娘娘,她明天还会来吗?”
苏棠低哂一声:“会的。”
但今天晚上,苏罗氏也会有别的小动作就是了。
“她该不会。。。。。。”
若风小声猜测,随即摇摇头,“应该不会,那也太不要脸了。”
她是觉得苏罗氏走投无路,会求到秦家门上。
“你进宫也有些日子了,放你一天的假,回去探亲去吧。”
若风当即明白过来,苏棠竟是也产生了和她一样的猜测,这么说是隐晦地让她回去看热闹。
“多谢娘娘。”
她当即答应下来,送苏棠回了流萤小筑,转身就往外走,苏棠却又喊住了她,若风不明所以,茫然地回头看过来,“娘娘还有吩咐吗?”
苏棠嘴唇开合几次,终究还是没能开口,她怕苏家求到秦家门上的话,会发生她不愿意看见的变故,这种恐惧已经深入骨髓,哪怕她努力想要相信,却怎么都做不到,所以她想让若风去阻止。
可若是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只怕是若风根本做不了什么,不必为难她了。
“没事了,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