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陪着熊三娃,匆匆地赶往下村,这个时候的熊三娃已经方寸大乱,为了以防万一,张贤让他坐在边上,自己亲自开起车来。
也就是先后不到一个时辰,这就好象是生死两重天,刚才还活泼兴奋的熊三娃,此时却变得沉默寡言,只剩下了咬着唇流着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贤不知道应该怎么来劝导这个兄弟,就象刚才他无法面对那个赵二狗的母亲一样。战争对于这天下所有的人来说,都是一场灾难,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经历了太多的家破人亡,这个时候,他唯一想要的,就是真正的结束战争。是的,抗战胜利了,但是战争为什么还没有停止呢?难道就是为了那么一个看不见摸不到的什么主义?难道就是为了那些为了自己的权力而利益熏心的欲望?为什么没有人看到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为什么就不为这天下的苍生好好地想一想呢?也许,这天下本来就不是百姓的天下,这世界本来就不是寻常人的世界,所谓的为国为民,天下为公,全是屁话,全是冠冕堂皇的欺世之言,而在这些当权者的眼中,老百姓不过是一片野草,不过是碍人眼、风一吹就会散去的灰尘。
赶到熊三娃家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这所破烂的将要倒塌的土房还坐落在风景如画的山脚河边,只是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房子的一边已经倒了下来,也没有人修整过。
村里的人已经出现在了熊三娃和张贤的面前,当他们认出熊三娃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禁不住哭了起来。这些人都是熊家的本家族的人,散居在这个小山沟的前后左右,都是熊三娃的叔伯婶娘。
“三娃回来了!”熊三娃的一个叔公颤抖地声音在问候着他。
熊三娃点了点头,早已经泪流满面,这个叔公是族里的长辈,也是德高望众的家长,他问着:“叔公,我娘是怎么死的?”
叔公的脸变得有些难看,犹豫了一下,还是对他道:“你娘还是老毛病,咳血咳的!”
熊三娃再不作声,穷人家便是得一个小病也治不起的,只能靠着自身的免役能力硬撑下去,于是小病也拖成了大病。
在这个叔公的亲自带领下,熊三娃来到了他母亲的坟前,这座坟上已经平塌了许多,上面满是野生的茅草。
熊三娃跪在了母亲的坟前,敬上了几柱香,磕了九个响头,张贤也跟着他的身后,敬上香,磕了头,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来,熊三娃应该还有一个哥哥在的,于是着这位叔公:“老伯,我记得听三娃说过,他不是还有一个二哥在吗?为什么不见他的人呢?”
经张贤这么一说,还在一旁痛哭着的熊三娃也蓦然惊醒,连忙站起身来,擦着眼泪,问着:“对了,叔公,我二哥哪去了?”
叔公环视了一下周围,这里的人都是熊家本家的人,倒是没有外人,但他还是迟疑了一下,这才叹了一声,道:“这个说出来就话长了,我们还是回去慢慢再说吧!”
听他的话意,这里面似乎还有一些故事,不便当着这些人讲出来。当下,熊三娃与张贤只得点了点头。
回到了村子里,此时,只能先到叔公家里落脚,这个叔公把不相干的人都请了出去,单留着张贤与熊三娃,还有两个家族里的长辈,坐在一起,这才说出了原委。
其实,熊三娃的母亲并不是开始就有病的,这个病却是因为王保长而引起来的。熊三娃的母亲还算是有些姿色,在熊三娃的父亲熊旺林走了之后,王保长便一直对她虎视眈眈,却又因为熊家三兄弟的长大,而诡计无法得逞,于是便想方设法的将熊家的三个儿子抓了壮丁,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熊三娃被抓走的原因。在熊三娃被抓走之后,王保长以为奸计得逞,跑到熊三娃家里来对他的母亲进行非礼,但是却又正撞上了被张贤放回家来的熊三娃。那一次,熊三娃把王保长打了个半死,自己也被李大麻子带着的治安队抓了起来,于是也就有了张贤带人大闹熊家镇的故事。而也就是在那一回,熊三娃的母亲被王保长踹了一脚,正中了胸口,当时她也正在病中,于是落下了病根。
在熊三娃跟着张贤走后,王保长倒是老实了两年,但是后来看到熊三娃并没有音信,所以又动了非份之想,却又碍于熊家的**还在,动不了手。终于,让王保长等到了一个机会。北山闹起了土匪,有人说里面有个当头的人很象是熊家的旺林,也就是熊三娃的父亲;还说熊家**也参与其中了。于是,王保长便伙同治安队的李大麻子抓走了熊家的**,王保长终于如愿得偿,但是许多的东西在没有得到的时候,想得要死,可是一旦得到了手,才知道不过如此而已。熊三娃的娘在被玷污之后便投了河,而熊家的**又被李大麻子以参加土匪为名投入了县的大牢里,哪知道正赶上了几个富户为了躲避兵役而找人顶替,收买了县里的警察局长,这个局长便从牢里抽出那些并非大恶的犯人,只当刑期以满,放出来去顶替兵役。熊家**也替了一个名额,被送上了战场,去缅甸走了一遭,他却大难不死,又跑了回来。当回到家之后,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被逼死了,于是怒从心头起,开始了他疯狂的复仇。
“那一夜天下着大雨,雷打得那个响,我听到敲门的声音就有些害怕。”熊家的叔公这样地告诉熊三娃:“我问谁呀?他说是熊二娃,要我开门。我打开了门,点着了灯,看到了他浑身是血地站在门外,手里还提着一把刀,告诉我,他把王保长一家上上下下,从老到小的九口人全杀了,我当时就吓得坐在了地上,人都傻了。”
熊三娃的眼睛也已经通红,却还在大声在骂着:“杀得好,要是我也要杀他狗日的全家!”张贤却在心里不住地摇头,这个熊家**真是狠,便是与王保长有再大的冤仇,也应该冤有头,债有主,只杀了王保长就好,却不应该去害他的全家。
“他怎么放过了李大麻子?”熊三娃还在遗憾着。
叔公看了他一眼,告诉他:“李大麻子当时在治安队,那里有枪,还有几十号人,你二哥去过了,却没有敢动。”
熊三娃点了点头,张贤也在暗自叹息,这个熊家的**看来还是一个聪明人,比这个愣头的熊三娃明白了许多。
“我二哥后来去哪了?”熊三娃问着。
叔公道:“那天晚上,他只在我这里喝了口热水,然后戴着斗笠,披着簑前,冒着大雨离开了,我问他去哪,他说去找你爹,我又问他知道旺林在哪里不?他说先去北山看一看,如果不在北山,就去延安。”
熊三娃怔了怔,在他的记忆里,父亲从小就离开了家,可是娘却说他死了。于是问道:“我爹当真还活着吗?怎么我娘说他已经死了?”
叔公道:“你爹当初去当了红匪,你娘好话说了一堆也没有把他劝回来,所以肯定恨死他了,也就当他早就死了。”
熊三娃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我爹当真还在吗?”
叔公却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股红匪被国军四面包围,后来他们向西边逃去了,也不清楚旺林是死还是活。只是前几年又传说北山里的红匪又回来了,当头的就是旺林,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你二哥走后,我也去那边打听过,可是却再没有消息,便是连红匪也不见了。”
“是这样呀!”熊三娃有些失望,他原来还以为可以找到自己的父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