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的工作也并不是很好做,作为一个局长,面对着庞大的武汉三镇以及长江水面的治安,又是刚刚从日本人和汪伪政权接管下来,可以说是千头万绪,纷乱如麻,若是换了别人一定是一筹莫展。但是张贤十分明白,上任后的首要任务还是治安,必须先要把全市的治安状况搞好,才可以谈得上其他。
在他的亲自主抓之下,又加上有十八军的鼎立配合,武汉三镇的原来乱糟糟的治安状况很快好转了下来。因为接收了从十八军退役下来的上千名官兵作为警务人员,而十八军的军纪也向来以严明著称,这些退下来的官兵们都有着很高的战斗素质,经过短暂的培训之后,很快就可以适应了这些警备工作,正是因为这些警力的大大加强,所以武汉的戒严令也被撤销了,人们可以自由地上街,于是市场的繁荣开始显现。
而如今最让张贤头痛的一个问题却是来自经费,正是因为招收了大量的警务人员,使得市政府的财政支出大大增加,而对于刚刚组建的武汉行营来说,虽然有郭万参谋长的全力支持,但是经费并不富裕,相反还是捉襟见肘,经常让张贤头痛不已。
如今的武汉市面正在恢复之中,而国民政府也下令这一年内不加赋税,所以靠税收来解决这个经费问题,还有些长远,如今对于张贤来说,最紧要的问题是解决近身迫切的这个经费问题。冥思苦想之下,张贤把目光投向了肃奸的工作。
而同时把目光投向肃奸工作的还有韩奇的军统武汉办事处,大家都发现,这个工作原来有如此多的油水可以捞一下。
日本人占领下的汪伪时期,武汉的工商业也有部分的发展,而当时垄断武汉工商业的多是一些投靠日本和汪伪政权的资本家和商人,这些人发了大量的国难财,有些人就是纯粹的汉奸,而他们的财产却也庞大可观,如果把这些汉奸打倒,没收他们的财产,将是一笔不错的意外之财。
于是,张贤亲自来到了韩奇的办公室,想要和他商量一下这个肃奸的问题,毕竟,在此时的武汉,离开了警察与军队的协助,单靠韩奇的特务组织,是很难应付那些突发事件的。
虽然并不愿意警察也插手进来,但是作为张贤的老朋友,韩奇也能体谅他的难处,还是愿意为他帮忙。在商量一番后,又经过张贤的讨价还价,最后两个人算是敲定了一个协议,在武汉合作肃奸,虽然没收的汉奸财物最终是要上缴到市府的,但是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地有所截留,然后两个部门均分。这些截留不会上报,也足够两个部门转作经费的了,只要不入私人的腰包里,便是上面有人来查,也可以理直气壮,因为毕竟还是因为上面没有拨够基本的费用。
在达成协议之后,张贤长出了一口气,总算解决了一个比较急迫的一个问题,正要离去,韩奇却留住了他,并起身来,把门关上了。
张贤有些奇怪,问着:“韩大哥,你又有什么事,还要这么神神秘秘的?”
韩奇看着他,一本正经地道:“阿贤,你老实跟我说,你和那个**的谈判代表马文龙的关系是不是非常好?”
张贤怔了怔,马上意识到了事态地严重情,当下老实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对韩奇再作隐瞒,相处了这么多年,也相信韩奇是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你们两个人的关系是怎么的好呢?”韩奇进一步问道。
这却让张贤难以回答,想了想,只能告诉他:“这么说吧,我和他是过命的朋友!”他说得确实是没有错的,过命,对于他和马文龙来说,一点儿也不为过。
“是这样!”韩奇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从他那里回来后,又和他有过联系吗?”
张贤想了想,告诉他:“只有过两次,一次是接了军令去救美国飞行员,找他帮忙;还有一次是上次跟你到武汉来刺杀古顶新,我回去的时候和他正好相遇。”
韩奇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对他这个人怎么看?”
张贤沉思了一下,老实地道:“我觉得他这个人很有头脑,而且洞察力也很强,很多事我只能看一个表现,他却可以看到实质。”
韩奇又点了点头,又问着他:“那么你们的关系这么好,他就没有给你策反过你吗?”
张贤笑了笑,老实地点了点头,告诉他:“是的,他们**人都是这样子,马文龙也曾经策反过我,只是我不相信他所说的那套东西,虽然是朋友,但是我和他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韩奇看着张贤,对他很是了解,所以也相信他的话,当下笑了笑,从自己的抽屉中取出了一个卷宗,递给了张贤。
张贤打开这个卷宗,抽出里面的一份材料,从头翻到了尾,脸上豆大的汗水滴落下来。这是一份秘密的调查报告,是关于张贤与马文龙交往的内容,前面有尹剑的证词,有白京生的谈话笔录,还有当初那些跟着张贤在刘集驻扎时其他人的交待,可以看出来,这是当初韩奇在石牌时的调查笔录,并没有其它的内容。但是,在这份调查报告的后面,却有几篇关于张贤的介绍,显然不是韩奇的东西,倒是很象是**的东西。
张贤把这份卷宗重新递还给韩奇的时候,手都有些哆嗦了。
韩奇笑了笑,道:“正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才会给你看这份东西。”说着,看了他一眼,又道:“实不相瞒,是有人怀疑你通**,并且进行了举报,我才不得不对你再做调查。你刚才也看到的,这份调查报告前面是几年前我的调查笔录,后面几页是我们的人,从新四军内部搞到的。呵呵,马文龙对你很是欣赏呀,认为你是一个可以争取的对象,建议在你的身上下番功夫,以达到他们目的。”
张贤一头的汗水,这个韩奇果然是厉害,这种事情都能够调查出来,只是看这个情况,很显然是因为在**内部有他的人,能够搞到这份马文龙的报告,这个被安插在**内部的卧底肯定不简单。
只听韩奇又道:“不过,他们好象没有成功,后来你与马文龙并没有联系。”
张贤长出了一口气,信誓旦旦地道:“韩大哥,你是知道的,我是党国培养出来的人,从黄埔到十八军,从十八军到第六战区,再到七十四军,然后上陆大,一直对党国忠心耿耿,不敢有丝毫二心。我与马文龙的交往也不过是因为形势所迫,虽然在某些方面我和他很谈得来,彼此都认作朋友,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对党国的忠诚。”
韩奇点了点头,却又意味深长地道:“我是相信你的,只是,如果真要你面对马文龙,和他生死相搏的时候,我就怕你会有妇人之仁,下不了手!”
张贤怔了一下,这个问题真得让他无法回答,但是在今天的这个场合之下,虽然面对的是韩奇这个大哥,他也知道不能说错一句话,当下沉了一下,还是庄重地道:“我不希望会发生这种事情,但是如果这种事真得发生了,那么我也只好各为其主,把他当作敌人!”
“但愿是如此!”韩奇叹了一声,又道:“只是,有人报告,你的弟弟张义曾经当过新四军,有这回事吗?”
张贤的心砰地一下动了,韩奇这又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不过,十八军里有许多人都知道张义曾当过新四军,这件事料想也瞒不过去,只得点头称是。
“他在**的军队里当过兵,所以很令人怀疑!”
“可是他还是一个孩子呀!”张贤叫了起来。
“孩子?”韩奇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都二十岁了,能当上少尉排长,难道还能被当成孩子吗?”
张贤一时语塞,半天才有些感慨起来,眼圈有些发红,咬了咬嘴唇,还是如实相告:“韩大哥,不瞒你说,我这个三弟所历经的苦难不知道比我和**多了几多,从南京一路流浪到了武汉,他还只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我当大哥在父母双亡之下,没有很好地看护他,是我终生的愧疚。他和难民逃难的时候,与我二弟冲散,却被马文龙救了,如果没有马文龙,或许就不会有我这个弟弟的存在。”
韩奇点着头,没有作声,他并不是一个不讲情理的人,很是了解当年众多家破人亡之人的心境,也很能体会这种亲情分隔却又人各天涯的悲凉,所以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张贤会对马文龙有如此的感激之心。
张贤继续说着:“他一个小孩子,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里,又举目无亲,如果不跟着马文龙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也许是老天怜悯,我们老张家经历了太多的苦难,才让我们兄弟得已相逢,如今我能看到他回到我的身边,已经十分满足了。他后来离开了新四军,十八岁便到常德去找我,这才进入的十八军。他跟着马文龙也就六年多的时间,那个时候他就是一个孩子,能有什么想法?能有什么作为?但他终于还是迷途知返了,终于还是长大懂事了!”
韩奇笑了笑,道:“是呀,我真得要恭贺你们兄弟三人的团圆。其实你三弟张义我也派人调查过,正如你所说的一样,他在新四军里当过马文龙的勤务兵,不过,他加入国军之后,在十一师的三十三团,作战很是勇敢,湘西会战的时候,他一个侦察班的人在榆邵公路上堵截了准备逃跑的鬼子兵前锋一个中队,直到后面的三十三团赶到,完成对敌人的包围。他那么年青的人,有如此大的胆略和如此清晰的战术,在十八军里都是少见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被提拔当了少尉的原因。”
张贤怔了怔,对于自己弟弟的战功,他还真得不知道这么多,还以为是因为凭着他与张慕礼的交情,张慕礼破格提拔的呢。可见,韩奇确实是对他张家的兄弟二人费了番工夫,不知道都调查出了什么。他忽然想起来,在当年常德会战之初,韩奇也曾对自己进行过监视,还拆看过自己的家信,那个时候他曾经对他有过怨言,但是后来因为他的坦承相告,让他对这个特务达成了谅解。可是,今天,难道又要重演这样的事吗?他可不想再被人监视了,也幸亏自己是一个坦荡的人,并没有什么秘密。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韩奇对着张贤道:“我这也是例行公事。是因为有人密告,我才会调查,但是从始到终,我都不相信那个密告的人,我的报告已经提交了上去,认为你是一个可以值得信赖的人。我今天给你看这些,就是为了想要提醒你一下,人在高位,不得不防,做什么事,都要小心谨慎!”
“能否把那个密告我的人告之一下呢?”张贤这个时候,很想知道。
但是,韩奇摇了摇头,告诉他:“你是知道的,我们两个的关系虽然不错,却只能向你透露这许多。再说,这个密告也不是我接手的,是重庆那边发过来,要我调查的,我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这个人既然能够知道你这么多的事,应该是你比较熟悉的某个人。”
张贤这才明白韩奇的苦心,一时之间,当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把这分情意藏在心里面,等到将来有机会再做报答。
“对了,还有一件事。”韩奇最后又道。
“什么事?”张贤问着他。
韩奇道:“这些日子,我与马文龙倒是打了不少交道,这个人才思敏捷,头脑灵活,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既然与他是过命的朋友,他又一个曾经策反过你,你为什么不能来策反他呢?”
张贤愣住了。
“试试吧!”韩奇道:“如果你能策反他,当是奇功一件,这样对他对你来说,也就避免了朋友相伤的尴尬。”
张贤点了点头,明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但还是一口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