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三娃开着车带着张贤穿过粤汉码头,这里是汉口长江水运最繁忙的码头,也是武汉三镇最大的客运码头,这个时候,正有一艘轮船在一号码头靠岸,码头上出来的人络绎不绝,挡住了张贤这辆车的去路,他们只能停在路边,等待着这些下船的人走完。
忽然,一个抱着孩子,背着一个大包裹的妇女从码头口处出来,由于那个孩子不断的啼哭,那个妇女不得不把这个才大概三周的孩子放在地上,一边哄着,一边焦急地四处张望,把自己的包裹也放在了地上。
看着这个妇女的模样,张贤好象是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却想不起来。一个旅客从他们的身边走过,张贤摇下了车窗,问着:“这是从哪里过来的船呀?”
“宜昌!”这个路人告诉他,然后走开了。
“三娃,看看那个女的,你认识吗?”张贤指着前面路边蹲在地上哄孩子的妇女,问着他。
熊三娃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眼睛睁得老大,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禁不住叫了出来:“咦,那不是江小莲吗?陈大兴的老婆!”
张贤蓦然想了起来,不错,那正是陈大兴的老婆江小莲。
“她怎么到武汉来了?”熊三娃还在自问着。
“把她接上吧,回头帮陈大兴送过去!”张贤这样的对熊三娃道。
熊三娃点着头,打开车门,向江小莲走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忽然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了一个小伙子,在经过江小莲身边的时候,一把抱起了她放在地上的包裹,脚下根本没有停顿,向着张贤停车的这边跑来,这边的人多,便于逃遁。
“抓贼呀!”江小莲这才反应过来,大叫着,丢下孩子向着那个抢她包裹的人追来。熊三娃也愣了一下,却见着那个小贼奔向自己这边而来,抬脚之间,已经将这个抱着包裹的人绊倒在地,这个小贼从地上爬起来,丢下包裹,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把匕首,猛向挡在自己身前的熊三娃刺来,熊三娃一声冷笑,不避反进,举手之间,已经将这个小贼按翻在地,并夺过了那把匕首,一边扭着他的胳膊,一边骂道:“你个小王八的,老子跟鬼子拼刺刀都拼了这么些年,就你这两下子还敢在老子面前耍!”
江小莲已经跑了上来,见到自己的包裹完好无损,慌乱的情形已然好了许多,抱起自己的包裹,连声说着:“谢谢!谢谢这位警察大哥!”这个时候,熊三娃穿着警服,这也难怪她会把熊三娃当成警察。
边上的两个巡警走了过来,倒是认得熊三娃,熊三娃将这个小贼交给了这两个巡警,这才抬起头看着江小莲,江小莲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好象认出了熊三娃,又好象不敢认一样,愣在了那里。
“你的孩子!”张贤大叫着,冲出了车子,向着前面猛追过去,熊三娃和江小莲这才如梦方醒,回转头去,却见到一个穿着黑衣的人抱着江小莲刚才丢下的孩子,在往边上的小巷狂奔,那个孩子哇哇地大哭着,喊着妈妈。
江小莲大哭大喊起来,想要迈步去追,却只觉得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街上。
张贤的速度奇快,几个纵落,已经接近了那个偷小孩的黑衣男子,这个男子回头看到追上来了一个警察,知道跑不过,放下了小孩,自己拐进了小巷子里。
张贤追到近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去追那个偷孩子的贼,抱起了江小莲的孩子,转了回来。
熊三娃也迎了过来,大声夸赞着张贤的速度和反应,毕竟,当了这么些年的长官,还能有这么麻利的身手,这令他都自叹不如。
江小莲已经哭着从地上爬起来,从张贤的怀里抢过了自己的孩子,也忘记了来感谢,母女两人哭成了一团。
张贤却是暗自惭愧,看似繁华的汉口,治安还是如此得不太平,这与他这个警察局长不无关系。只是刚刚从日伪的统治下解放出来,才两个多月的时间,他便是有经天纬地之才,又能如何呢?相对来说,武汉此时治安状况,不知比日伪统治时期强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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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电话的陈大兴以最快的速度从武昌来到了汉口,赶到了张贤的警察局办公室里,当见到自己的老婆和孩子的时候,那份幸福有如是从天而降。一家三口抱在了一起,江小莲和孩子都哭成了一团,也不知道是过于委屈,还是过于激动。
张贤和熊三娃悄悄地退出了办公室,在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人在这里显然成了多余。
当看到陈大兴已然成家立业,老婆孩子都有了的时候,熊三娃却有一些羡慕。张贤知道,熊三娃和陈大兴是一起当的兵,只比陈大兴小两岁,从当兵时开始,就一直在暗中与这个老乡较劲,只是因为陈大兴认识几个字,而他大字不识几个,所以常常是败北而归。便是在张贤的眼中,熊三娃也与陈大兴也不在一个档次里,熊三娃是一个莽汉,论起勇猛无人能及,但是他的脑子却远不如陈大兴灵活,这也就是为什么每一次比武的时候,熊三娃与陈大兴总是输多胜少,而熊三娃又总是不服气的原因。
“怎么了,三娃,你是不是也想成家了?”张贤看着熊三娃这么羡慕的目光,问着他。
熊三娃却挥了下手,装出十分不屑地样子,道:“我才不能,你看这个陈大兴,有了老婆孩子就前怕狼,后怕虎,一会儿担心这个,一会儿又担心那个,呵呵,想一想就累得慌,算了吧,我还是一个人,多好!”
张贤笑着摇了摇头,对他道:“人总是要长大的,在没有成家之前,都只能称为男孩子,只有结婚了,和能真正的成为男人!”
熊三娃的脸却一红,却依然不解风情地道:“什么男孩子男人的,那种事我也知道,也做过,男的和女的在一起不就是为了那个吗,有什么的!”
张贤笑得更厉害了,他知道当年常立强曾带着他去逛过妓院,这个小子已经有过了那种经历,只是,他还不知道男女除此之外的感情纠集,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什么是牵挂!
陈大兴带着妻女从张贤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这一家三口在团圆之后,对张贤的感激自是不言而喻的。
“贤哥,我……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来谢谢你的好!”陈大兴憨憨地说着,平日里本来就不善于言词的他这样说着,忽然拉着自己的老婆,抱着自己的女儿一起跪了下来,跪在了张贤的面前。
张贤怔了一下,连忙过来要扶起这对夫妻,嘴里还埋怨着:“陈大兴,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些许的小事情也值得你们行如此大礼?别折杀了我!”
“不,贤哥!”陈大兴倔强地拨开了张贤的双手,动情地道:“我陈大兴能有今日,全托了贤哥的福,我们夫妻是你成全的,我这条命也是你救的,如今你又救下了我的女儿,我陈大兴这辈子都报答不尽你的恩情,我实在没什么说的,贤哥,无论如何,你也要受我们夫妻一拜!”说着,不容张贤躲避,拉着江小莲倒身便连着磕了三个头。
张贤哭笑不得,一边拉起陈大兴夫妇,一边喊着身后的熊三娃:“三娃,你快过来帮我把他们扶起来!”
熊三娃却笑道:“哥,大兴给你磕头本来就是应该的,我还想让他给我磕头呢,他肯定不愿意!”说是这么说,但还是过来一把拉起了陈大兴。
听着熊三娃的话,陈大兴很不高兴,但是也知道这个家伙本来就跟自己从来没正行过,所以并未放在心中。
张贤这才寻问江小莲怎么会自己带着孩子来到了武汉,原来是她的爷爷过世之后,在家乡,时常有些不正经的人想要欺负她,她倒是一个十分泼辣之人,狠起来别人也不敢招惹,不过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来找陈大兴的好,听说十八军到武汉,所以这才带着孩子来到了这里。
“如今你准备怎么安排这母女两个呢?”张贤问着陈大兴。
陈大兴有些为难地道:“我想去找一下团长,看能不能给我在师家属部找个住所,安置一下。”
张贤点了点头,如今陈大兴是一个中尉连长,也算是一个中下级的军官了,在三十二团里也算是老资格了,黄新远从三十二团调开后,此时的团长是吴华,也是张贤所熟悉的老家伙,无论如何吴团长都会卖给陈大兴这个人情的,让江小莲随军,倒是可以使陈大兴安下了心来。
“吴团长会同意的!”张贤安慰着这夫妻二人,同时想了想道:“只是咱们整编十一师家属部住房紧张,他要帮你找个住处只怕要费些工夫,这样好了,在还没有找到之前,就让小莲带着孩子先住我那里吧,等到找好了再过去!”
陈大兴愣了愣,有些过意不去地道:“我看算了吧,我先领着她们去住店吧,到你家里去住,太麻烦了!”他知道张贤的两个老婆和弟弟都住在那里,江小莲挤进去有些不象话。
张贤却不以为然地道:“你哪来得这么客气,我那里可是三层楼的大宅子,我家就那么几个人,根本就住不过来,三娃也住在我那里呢,你怕什么?要不然你也过来住,等在家属部找到房子了再搬走!”
“是呀!”熊三娃也在旁边劝着:“大兴哥,你要是也搬过来了,那就热闹了,还有张义,我们几个人正好可以凑在一起打篮球了,呵呵!”
陈大兴看了看自己的妻女,还是犹豫了一下,最后终于点了点头。也许对他来说,这一次又欠下了张贤的一个不小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