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马文龙所料,一队国军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只想着追击残敌,看到的只有前面的果实,却没有看到前面的危险。
这是两个营近千人的队伍,由团长徐海波亲自带队,生怕这股新四军的败兵会跑过一一八旅的防区,进入张慕礼第十八旅的地盘。徐海波很是奇怪,本来四面合围的计划,不知道怎么搞的,那个王江却突然撤出,放开了马文龙的一条生路,也不和他打声招呼,等他发现过来,那些新四军已经跑得老远。这个王江就是一堆扶不起来的烂泥,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张旅长的同学,徐海波根本就不会给他面子,他可不想把到手的功劳拱手相让。正是因为面前的诱惑过于巨大,所以尽然忘记了那句古训:穷寇莫追。
也就在三十三团的两个营刚刚通过这座山岗,徐海波忽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怎么这么一个大好的早上,山岗上的树林中听不到一声的鸟叫?他举起望远镜,向山岗上看去,搜索之间,已然看到了一个黑洞洞的炮口,他暗叫不好,赶忙下令回撤,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马文龙亲自指挥着自己所剩下来的几门小钢炮向着山岗下的国军队伍开火,随着轰隆隆的爆炸声传来,炮弹在国军的士兵中裂开来,带着漫天的血肉四处散落,紧接着隐藏在路口草丛中的两挺重机枪也已经打响,那些刚才还在自以为是的国军们倾刻间成片地倒在了血泊中,方才的兴奋也一扫而光,密集的人群此时就象一堆被捅到地上的马蜂窝里的马蜂,四处逃散,躲避着子弹的袭击。
徐海波挥舞着手中的手枪,想要阻止前面纷乱的人群退回,但是任凭他左呼右喊,也无法阻止住倒退的洪流,他毙了两个带头退回的连长,才将将压住了阵脚,没有使自己的这两个营全面溃退。他一边命令着士兵们就近找掩护的所在,以躲避如雨般的乱枪;一边寻思着胜敌之法。但是马文龙并不给他一点的机会,也就在他刚刚要稳住阵脚的时候,新四军吹响了冲锋号,山林里忽然就冲出了许许多的新四军来,个个如下山的猛虎一样,扑向山底下的这些惊魂未定的国军。
国军士兵再一次败退下去,不再顾及自己长官的狂呼乱叫。
徐海波还想以团长的威权来阻止这场败退,却也在这个时候,一颗子弹射来,正打中了他的肩膀,他身子一歪,摔倒在地,若不是身边的副官抢救及时,他便是不被新四军抓到,只怕也会被这些败退下来如无脑苍蝇的士兵们踩死。
这个战局,已经不容他这个团长再来发挥了,副官架着还想强自要向前冲的徐海波,不再管他的暴怒,和另一个勤务兵一起,不容分说背起他也加入了败退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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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江听到北面忽然响起的枪炮声,先是一愣,马上派出侦察兵去探个究竟,不久,那个侦察兵跑回来告诉他,是三十三团追击昨夜里被围的新四军,一不小心中了敌人了埋伏,正在败退了之中。
听到这个消息,王江先是一愣,紧接着心动了起来,如今他这支部队正在向东边穿插之中,已经到了李家岗的南面,其实是与徐海波只隔着一座小山岗。这个时候,既然新四军在山岗上与徐海波的三十三团打得激烈,那也就是说没有顾忌到他们的后面,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带着人悄悄地摸上这座山岗,那定然是抄了新四军的后背,这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可是,如此一来,那么营救张贤的事又怎么办呢?
王江一时犹豫了起来。又看看自己所带的兵力,也就是三个连一个营的兵,熊三娃还带着另外的两个连,在更南面和他平行着向东移动,如果自己晚一点到达,就凭着熊三娃所带的两个连的兵力,也足够可以拦截住黄新远那些乌合之众了,想到这里,王江马上决定了下来,命令着自己的部队,向着小山岗悄然地进攻前进。
在这一时刻,王江已经感到了从未有过的一种兴奋,他终于捕捉住了一次千载难逢的战机,不仅解了三十三团的围,而且还可能再一次击溃刚刚打出气势来的这队新四军!想一想徐海波那垂头丧气的情形,王江便觉得十分过瘾,他与徐海波明争暗斗过多时,却总是输上一招,这一回,终于可以咸鱼大翻身,一定会令所有的人对自己刮目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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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雄风的枪已经对准了张贤的头,他内心里却十分得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在与日本鬼子近身搏杀的时候,他也从未有这种感觉。可是今天,面对着这个无法还手的张贤,他却迟迟扣不动手中的扳机。
“老钱!”黄新远不由得提醒了他一声,在这个时候,就是一个尖锐的敌我之间,如果还讲究什么交情和感情的话,那么到手来的成功只怕也会付之东流。
张贤不由得睁开了自己闭上的双眼,首先看到了一滴汗水从钱雄风的脸上淌落下来,再一看他满脸,也已经浸透了汗水。他忽然想起了当年的常德之战,他与这个钱营长也就是在那一次会战里相识相知的,在那一次大战中,他失去了自己非常要好的战友,他想起了常立强,想起了司马云来,也想起了司马云念起的那首《无衣》,不由得低声念了出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在他念到最后的时候,不由得满眼的泪花。
是呀,同袍与同泽,曾是多少美好而令人感动的友谊,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往日的袍泽兄弟已经变成了敌人,这是多么悲哀而痛苦的事,怎么不令人心伤呢?
钱雄风的手哆嗦了起来,蓦然把枪放了下来,已经是一脸的泪水!他也想起了常德,想起了自己的那些死于城下的兄弟袍泽!
黄新远愣了一下,猛然拔出了自己的手枪,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地举起来,对准了张贤的头。他知道,时间紧迫,不容他们再有一丝的妇人之仁了!
可是,也就在黄新远举起枪来的时候,他还没有来得及扣动扳机,却听到“呯”的一声响,一颗子弹急射而来,又疾又准,正打中了黄新远举枪的右臂。黄新远胳臂一痛,手中的枪也掉落在地。
张贤却是反应迅捷,还没有等钱雄风明白过来,他已经一个滚而出,从黄新远的身前滑过,起身时手中多出了**枪,正指在了黄新远的头上。原来他抢到了黄新远掉落在地的枪,趁着黄新远手臂受伤之时,已然制住了他。
这真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旁边的钱雄风措手不及,刚才还占尽的先机,此时已经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变成了受制于人!
到这个时候,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转向子弹射来的方向,那是东边的一片树林,树林中一个人端着步枪走了出来,等他来到了大家的面前,三个人都不由得惊呼了起来:“张义!”
不错,走过来的人正是刚才离去的张义,他带着那些人众转过了树林,他却借故跑了回来,在树林中正看到黄新远要射杀自己的大哥,急切间才打出了刚才的那枚子弹。
“张义!你这是叛变!”虽然这个时候被张贤用枪顶住了头,黄新远还是不由得怒气冲冲,他没有想到他的这些好事就这么会坏在了这个毛头小子的手里,真所谓是成也张义,败也张义。
张义已经通红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三个人,两个是自己的战友,另一个却是自己的兄长,这个时候,他们是敌人。
“黄新远,你不该骗我!”张义咬了咬牙,恨恨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