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黎仰起脸回视他,含着抱怨说:“你太高了……”这样看久了脖子会很酸。
完全就是欲加之罪。
盛牧辞眼底盛出一点笑,在她面前缓缓蹲下身,平视她:“这样行了吗?”
通常这时候他会说些故意捉弄她的话,当下却出人意料地纵容,像是真的在和她诚心赔罪。
看着近在眼前他的脸,宋黎心微动,静了会儿,轻轻地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医院上班?”
四目相对。
片刻后,盛牧辞说:“你想去,随时。”
宋黎微讶,随后皱起眉头:“得被好几个保镖监视着那种?”
闻言他笑了下:“就不能叫保护?”
“谁保护人门都不让出的?”
她秋后算账,盛牧辞沉默着,略肃起神情:“我大哥的手段不干净,他什么都做得出来,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宋黎知道他是为她着想,听见这话心里也不是一丝感动都没有的,毕竟他们非亲非故,他完全可以坐视不理。
可无限期的等待太折磨人,而且四月就要主治医师资格考试了,她不能离职太久,遗忘掉专业知识和实践能力。
“也躲不了一辈子……”宋黎颓颓地叹口气:“他的目标是你,你不都好好的?”
看得出她要被无事可可的日子闷出心病了,盛牧辞静静凝视着她,不由低下声:“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差点死掉过?”
宋黎一讷,迎上他深味的目光。
可他眼中重重的恨意只有很短一个瞬间,转眼便一笑而过:“回医院迟早,他不会好过的。”
他蹲在跟前,粼粼波光间笑得随意,宋黎却觉得他的笑只是浮于表面,不是心底真实的情绪。
真的了解这个男人吗?她不敢说。
宋黎垂眸想了想,不再执拗,很轻地踢了下他鞋尖,小声地说:“你起来呀,蹲着多累啊?”
盛牧辞还真就站起来了。
她拍拍长椅,他便坐过去,宋黎都有些惊讶他的听话。
两人并肩坐着,也许是刚刚的气氛过于严肃了,不太对得起这片美景。
宋黎歪过脑袋去看他,故作轻松地笑:“你要能这么听你妈妈的话就好了。”
阳光下她笑得过分灿烂,他都恼不起来。盛牧辞浅弯了下唇:“那你得失望了。”
“为什么呢?”宋黎问。“如果你被人捅得一身血,你妈妈还要劝你大度,你会听吗?”盛牧辞往前俯下身,手肘撑膝,头低着,几丝碎发落到额前,遮了眼。
宋黎眼波一漾,突然意识到,他的童年可能也和自己一样,不是那么让人愿意回想的。
“那就不要听了。”宋黎突然说。
盛牧辞抬起头,她又轻轻柔柔地笑:“你现在这么厉害,不用再管别人怎么想吧?我们又不是受气包,难道还得夸他捅得真准吗?”
她说的不是“你”,而是“我们”。
我们这词很奇妙,就好像无论多绝望的处境,你都不是一个人,总有人陪着你共进退。
盛牧辞眸光落回脚下的青石板,唇边慢慢展开笑,淡嗯了声,轻念:“宋医生……”
他似乎只是自言自语。宋黎问:“嗯?”
“为什么要当医生?”盛牧辞目光回向侧后方,看起来还挺好奇。
和盛牧辞相比,宋黎坐得很端正,她双手撑在腿两边,再提到往日,已经能够坦然地笑:“想和我妈妈成为校友。”
“你妈妈也是京市医学院毕业的?”
“嗯。”
“那个年代大学生的含金量还是很高的。”
宋黎笑容可掬,骄傲地说:“厉害吧?”
“厉害。”盛牧辞笑着点了下头,他今天意外得很配合。
后面的事宋黎没再说,再说下去,可就不那么美好了。
湖边是有风的,捎着阳光的温暖,盛牧辞短发被吹得微乱。宋黎想到每回他刚睡醒的样子,头发都蓬乱得很,盛牧辞的发质看起来很好,宋黎一直都想知道揉上去是什么感觉。
他难得平易近人,宋黎不由地也叫了他一声:“盛牧辞。”
盛牧辞懒洋洋看过来:“干嘛?”
宋黎一本正经地看住他:“你现在还在给我赔罪吗?”
很明显她有小心机,但盛牧辞还是慢慢坐直回身:“是的话呢?”
宋黎犹豫了一下,朝他招招手:“那你过来点,头过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