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那战,我以北域军牵制北疆、西域主力,率三万精兵直攻西域王都。
“出发前,林校尉曾私下同我说,他跟西域诸国打了十多年的仗,西域兵看似莽撞,实则颇多诡计,他们的大军如此轻易被牵制了,恐怕有诈,劝我谨慎行事。
“我回了他一句:玩阴谋诡计,我是他们祖宗。”
听着有些好笑的话,却因后面的惨痛结局,让魏紫不但笑不出来,且心中更是难受。
风澹渊亦是沉默许久,才继续道:
“开战很顺利,大军-长驱直入。可待打开西域王都大门,我才愕然发现,等待我们的,不是城中两万大军,而是足足七万。
“那一刻,说不慌是假的。撤不可能了,城内七万,城外亦有三万包围了我们。要么死,要么拼出一条血路,以少胜多,再无第三条路……”
如今平平淡淡的叙述,可当年却都是血肉厮杀,是云国万千将士的命啊!
魏紫不禁握住了风澹渊的手。
他的声音像那多年前的岁月,染了发黄的斑驳:“我想尽一切办法杀敌、拖延时间,所有人的信念便是五日后,西、北域的大军会来支援。
“第一日,我们的军队少了五千人,第二日,三千人,第三日战况尤其惨烈,一万大军直接没了,第四日,我带着他们不敢打了,到第五日,敌方强攻,我们只能拼死一战。
“那一日,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护卫队一个个倒下去,有几个功夫很好,本是不必死的,包括林校尉,可为了护我的命,生生替我挨箭、扛刀,死时甚至没了全尸……
“我骂他们:谁的命都是命,不必用你们的命换我的命!我也命令他们,能逃一个是一个,不必再守着云国将士的执念,白白牺牲。可是,谁都没有走……”
魏紫感觉到风澹渊的手在微微颤抖,而他眼中亦染了一层红色,弥漫起一层水雾。
“林校尉临死之前跟我说,他们可以死,但我不能死,云国等了这么多年,才有我这么一位将才,我得活着,带着云国的将士统一四域,让云国的百姓再不受战-争之苦。
“啧,他倒是瞧得起我。我让这么多弟兄白白牺牲,算哪门子将才?我风澹渊的命,需这么多人以命抵命吗?他们这样子,想过我愿意吗?
“他们死了,这些话都听不到了。可是,我还活着。从今往后,我再不是可以任性妄为的风澹渊,我得带着他们的命,带着他们的信念活下去。”
魏紫的心仿佛锤子用力敲一般,钝钝地疼。
她终于了然,这些年风澹渊是肩负着什么走过来的。天下人赞他旷世奇才,三万大军打赢十万大军,可那每一次夸赞,又何曾不是往他心里戳刀,一遍遍提醒他:当年他是如何从同袍的血堆里一步步迈出来的。
那时候,他也不过十八岁。
还是一位少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