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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蛇 足（第7页）

看到她目中神色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她在如此得意的时候，也会发出这么凄凉的叹息。<p><p>

李寻欢的心又沉了下去。<p><p>

他知道世上绝没有任何一种音乐，任何一种声音能比她这种叹息更能打动男人的心，纵然是秋叶的凋落声，流水的哀鸣声，甚至连月下的寒琴，风中的夜笛，也绝没有她这种叹息声凄恻动人。<p><p>

他只希望阿飞能瞧他一眼，听他说句话。<p><p>

但阿飞现在眼中已又只剩下林仙儿一个人，耳里也只能听得到她一个人的声音。<p><p>

林仙儿叹息着道：“我的话已说完了，已不能再等了。”<p><p>

阿飞道：“不能等？为什么？”<p><p>

林仙儿道：“因为我答应过别人，只来说两句话，说完了就走的。”<p><p>

阿飞道：“你想走？”<p><p>

林仙儿叹道：“就算我不想走，也有人会来赶我走。”<p><p>

阿飞道：“谁？谁要赶你走？”<p><p>

他眼睛里忽然又有了光，有了力量，大声道：“你为什么要被人赶走？这本是你的家。”<p><p>

林仙儿霍然转身，凝注着阿飞。<p><p>

她目中似已有泪，因为她眼波本就柔如春水。<p><p>

良久良久，她才又叹息了一声，凄然道：“现在这里还是我的家么？”<p><p>

阿飞道：“当然是的，只要你愿意，这里就是你的家。”<p><p>

林仙儿的脚步开始移动，仿佛忍不住要去投入阿飞怀里，但忽然间又停下脚步，垂头道：“我当然愿意，怎奈别人却不愿意。”<p><p>

阿飞咬着牙，一字字道：“谁不愿意，谁就得走。”<p><p>

他似已不敢触及李寻欢的目光，也不管别人对他怎么想了。<p><p>

孙老先生的确将他血液里的酒蒸了出来，勇气蒸了出来，他却将他的情感也全都蒸了出来。<p><p>

一个人身子最虚弱时，情感却最丰富。<p><p>

阿飞的眼睛似乎再也不愿离开林仙儿，一字字接着道：“在这里，没有任何人能赶你走，只有你才能赶别人走。”<p><p>

林仙儿带着泪，又带着笑，道：“我的确很想跟你单独在一起，可是，他们都是你的朋友……”<p><p>

阿飞道：“不愿意做你朋友的人，也就不是我的朋友。”<p><p>

林仙儿忽然燕子般投入他怀里，紧紧拥抱住他，道：“只要能再听到你说这句话，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别的我什么都不再想，无论别人对我怎么样，我也都不再放在心上。”<p><p>

门，是虚掩着的。<p><p>

李寻欢慢慢地走了出去，走入门外的黑暗与寒夜中。<p><p>

他知道自己若再留在屋子里，已是多余的。<p><p>

孙小红也跟了出来，咬着嘴唇，道：“我们难道就这样走了么？”<p><p>

李寻欢什么也没有说，什么都说不出。<p><p>

孙小红跺了跺脚，道：“我真没想到他竟是这么样一个人，居然还对她这样子，这种人简直……简直是忘恩负义，重色轻友！”<p><p>

李寻欢终于长长叹了口气，道：“你看错他了。”<p><p>

孙小红冷笑着，恨恨道：“我看错了？难道他不是这种人？”<p><p>

李寻欢道：“他不是。”<p><p>

孙小红道：“若不是这种人，怎么能做得出这种事？”<p><p>

李寻欢黯然道：“因为……因为……”<p><p>

他实因不知道该怎么说，孙老先生却替他说了下去。<p><p>

孙老先生叹息着道：“他这么样做，只因为他已不能自主。”<p><p>

孙小红道：“为什么不能自主，又没有人用刀逼住他，用锁锁住他。”<p><p>

孙老先生道：“虽然没有别人逼他，他自己却已将自己锁住。”<p><p>

他叹息着接道：“其实，不只是他，世上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枷锁，也有他自己的蒸笼。”<p><p>

孙小红道：“我就没有。”<p><p>

孙老先生道：“你没有，只因为你还是个孩子，还不懂！”<p><p>

孙小红叫了起来，道：“我是孩子？好，就算我还是个孩子，那么他呢？”<p><p>

她指着李寻欢道：“他总不是孩子了吧？难道他也有他的枷锁？他的蒸笼。”<p><p>

孙老先生道：“他当然有。”<p><p>

孙小红瞪着李寻欢，道：“你承认你有？”<p><p>

李寻欢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承认，因为我的确有。”<p><p>

孙老先生道：“他对自己什么都不在乎，就算有人辱骂了他，对不起他，他也不放在心上，别人甚至会以为他连勇气都已消失……”<p><p>

李寻欢笑得更苦。<p><p>

孙老先生道：“但他的朋友若是有了危险，他就会不顾一切去救他，甚至赴汤蹈火，两肋插刀也在所不惜……”<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