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喻坐病房外的休息区,有护士端了一杯水过来,放他面前白色的小桌上。他道了声谢,却任由水杯放着,一口没喝。
抬眼了紧闭着的病房门,楚喻又重新低头,拿了机出来。
班级群里消息99+,话题从学校门口早餐店的豆浆涨了一块钱,转移到外面正刮着的大风。
不知道是怎么个发展,聊着聊着,大风变阴风,开始往鬼故事的方向拐弯。
楚喻眼皮一颤,忙不迭地退出来。觉得不够保险,还把软件台都关了。
滑动机屏幕,楚喻指尖最落相册的图标上,点了进去。
他照片不多,怕一下子就翻完了,速度很慢。
缓缓往上,指尖停顿,楚喻点开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青川路的射击馆拍的,照片里,陆时正站黑色的准备台前,将子-弹填进弹-夹。降噪耳机搭肩颈的位置,垂着头,颈弧度十分漂亮。护目镜银色的边框遮挡眼尾,侧脸线条精致又冷淡。
楚喻忍不住两指放大了。
初见时,青川路的窄巷里,陆时语气挑衅地引人跟他打架。来,没年就去开地下赛车,玩儿射击,打格斗——有种极端难忍的压抑和躁郁,需要纾解。
现想起来,那时的陆时,就像伤痕累累的困兽,被关荆棘围的笼子里,狭窄又逼仄。
他无望地挣扎,即使被尖刺划出无数血口。
幸好,就快要结束了。
方薇云已死了,陆绍褚被囚禁,方微善这个顾之忧也已被解决。
楚喻向病房门——陆兆禾中风瘫痪,已不足以构任何威胁。
忽的,再次想起以前魏光磊和祝知非过的,陆时有点厌世,甚至好像下一秒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有一件事,勉强吊着他的命。
想到这里,脑中绷紧的一根弦“啪”的一声断裂,楚喻心尖巨颤。
恐惧感仿佛飓风,瞬间席卷了他的维——
如果,如果勉强吊着命的事情,已完了呢?
直到重重咬住舌尖,刺痛感才使得楚喻拉扯理智,勉强抑制住这个骇人的想法。
但如同石子砸水面,波纹一旦荡开,就再难恢复平静。
他开始坐立不安。
脑子里,画面一帧一帧地轮番出现。
陆时腕上一道道新新旧旧的疤痕,打架时不要命的打法,苦行僧般简单到极致的活,开赛车时对死亡的全然无畏……
他无数次地想过去死。
对陆时来,或许活着,才是一个错误,一种负担与重压?
这时,传来动静,楚喻仓促抬头,就见病房门打开来。
陆时从里面走了出来。
楚喻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陆时!”
他有太多的话想,却又每一句都不出口。只好紧紧抱住陆时的腰,半寸不松。
陆时任他抱着,眼里冰寒沉郁的气息接触到楚喻的体温时,散了个干净。
轻轻拍抚楚喻的脊背,陆时声音里带着柔意,“这么黏人?”
楚喻没话,只是更紧地抱着陆时。
陆时吻了吻楚喻细软的头发。
他想起病房里,愤恨不甘的陆兆禾,眉目狰狞地瞪视着他,仿佛想要用尽一切力气诅咒他不得好死。
他乎都想象,要是陆兆禾开口话,必然会唾骂他行事阴毒,段狠辣,家人亲情全然不意,罔顾人性。
不过,这些还轮不到陆兆禾来骂。
他自己的有多狠,心有多肮脏,命有多烂,甚至出背了人命,至今,更是满身都浸沼泽污泥里——这些,他自己都一清二楚。
洗不干净的。
他也从来没想过要洗干净。
唯独,他脏污满布的心里,还护着一个角落纤尘不染。
那里,放着他的楚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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